她也開始要在政治的路途上扶植自己的親生兒子,漸漸取代香早暉,只讓他擔當吃力不討好的打頭陣角色;她甚至縱容香早暉任意預先揮霍家產,明知補貼大媳婦的娘家是很不合理的行動,也不予糾正,還可能暗中設計讓早暉虧損。
還有,她壓根兒就讓大兒子討一房不理想的配偶,讓他終生遺憾。
這不只是工於心計,且是相當陰險的行為。香早儒呆住了。
震慄、驚惶、失措、迷惘佔據了他整個人、整個心。
香任哲平的閱歷與敏感,把兒子的心事看穿一半。
她是有極大的難堪,看著香早儒,問:
「你想到了連串的關係了是不是?你看穿了我的計劃與心態了對不對?」
香任哲平這樣說,就差不多等於直接承認了多年來的一個不為人知的佈局,一個她個人嘔心瀝血的策劃。
香早儒至此,無法控制激動的情緒,把疑問宣諸於口,說:
「為什麼,就為了大哥不是你親生的?」
香任哲平冷笑;
「這不已經是一個絕好的理由?」
「媽,可是,他是父親的兒子,是我們的兄弟,對你也極為孝順。」
香任哲平不只冷笑,她聽了香早儒的說話,開始狂笑不已。
這令香早儒愕然、尷尬、狼狽,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大喊一聲:
「媽!」這才遏止了香任哲平瘋狂而無節制似的表現。
她的雙眼仍像大太陽下要用作決鬥的刀劍似,不只鋒利,且影射出凌厲至極的光芒。
香早儒看到了,心也要發毛。在他有生以來,見盡了母親異乎常人的威儀,卻未有看過她像如今的那種誓無返顧的惡毒與狠絕。
香任哲平以很平穩卻異常清楚的聲音道:
「就是為了他不是我的親生兒,卻來當我親生兒的兄弟,更是我丈夫的血脈,我才要對付他,好好地對付他,令他的起碼下半生不會有好日子過。
「香家是我任哲平的香家。
「從我踏足香家,嫁給你父親的那一天開始,我明確地聲明了彼此要對對方忠貞,要成為對方獨一無二的配偶。
「你父親不只擁有我整個人、整個心,任氏家族對他的幫忙扶助,使他在商場上如虎添翼,怎麼輪得到他見異思遷?
「任何一個借口令他心上有另外一個女人都不可能令我接受。
「早儒,你並不能想像,當他回來告訴我,外頭的一個女人已為他懷孕生子時,我所受的侮辱與痛苦。
「男人可以有一千一萬—億個借口去使移情別戀的行為變得情有可原,甚至理所當然。但在我,絕對不能接受。
「非但不能接受,而且會採取行動,粉碎他們的美夢,
且要他們的美夢永不實現。」
香早儒的戰慄有增無已。
香早儒想,香早暉的生存明顯地就是父親香本華美夢的一份延續,故而香任哲平忍受不了,而要竭力剷除。
她對付香早暉的方法淵源於七個字:愛之適足以害之。
這個想法令香早儒的身子微微震慄,甚至緊張地連連退後幾步。
香任哲平無視兒子的反應,她管自以清晰而肯定的聲音說著話:
「一個男人可以無愧地享用著一個女人給他各方面的貢獻、扶持、愛心的同時,使另外一個女人懷孕,我認為簡直是最侮辱智慧與尊嚴的一件惡行。
「我並不愚蠢,如果要全面控制大局,哭鬧以致拆散他們,是行不通的。痛恨某一個職員,不是把他開除就了事,
讓他有機會到外頭世界去闖,有可能闖出一個名堂來,那就無異是白打幾個巴掌廠。最好的、最安全的掣肘方法就是用一些他在別處找不到的受雇條件縛住他,陰乾他的才華與志氣,蹉跎他的黃金歲月,消滅他在市場內的叫座力,然後,看著他非依附自己的權勢不能生存時,才任意虐待他不遲。
「我循這個步驟對付香本華的外室與兒子。
「容納了他們,不但使香本華對我沒有戒備,且掌握了香本華心底的一點歉疚,壓制了他那貪得無厭的歪心理,使他對我更言聽計從。
「直至你三兄弟相繼出生,我以香早暉為香家帶來子嗣好運為借口,對他更加寵愛與縱容,這一方面令香本華對我不起疑心,另一方面防止這孽種有從善學好的機會。
「至於財產,我總不能明目張膽地要香本華不分給長子分毫,只要他言聽計從,把遺產交到我手上去,由我來控制即可。
「我甚至不會不分給香早暉,留給他與世人線索,知道我對他的痛恨,我要培植各種機會,令香早暉自己一手毀掉名下應得的產業,讓他發覺自己一無所有時,更不能怨天尤人,其情更慘。」
香早儒聽到母親的這番剖白,他整個的嚇傻了。
「早儒,不要看輕女性感情受損與自尊受辱所引起的後果,請記牢我的這句話、對你畢生都會受用不淺。」
良久,香早儒才曉得回應,說;
「這是你要把這個秘密告訴我的原因?」
香任哲平望牢香早儒說:
「在可見的將來,人們便會知道香早暉的下場,我並不打算逃避責任,到了那個時候,我甚而樂於公開我經年策劃部署進行的成績,看見我的目的已達,才真正大快我心。」
香早儒的嘴唇蠢蠢欲動,卻仍無言語。香任哲平卻說:
「別對我說,我是暴君!
「不是世人皆可侮,更非世上的女人都是弱者。
「女人害男人的方式,跟男人害女人的一樣多。
「你的那個大嫂,為香早暉帶來的禍害,跟我之對香本華,是半斤八兩的。」
「媽,為此,你要控制三哥的婚姻?」
「但,早儒,媽是想確保親生骨肉的幸福,這跟成全你大哥與大嫂的結果,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我要你明白。
「我甚至希望你幫我,你在瞭解真相之後,勸你三哥一勸。我需要他,香家也需要他。」
香任哲平在提起了她的親生兒子時,那神情是迥然不同,一種母親的慈愛與關切,源源不絕似的流露出來,跟剛才的表現簡直是雲泥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