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柔美在一起的這天,是孫凝自失戀之後最舒暢的一天。
她重新抖擻精神,投入工作。
自此,她下意識地跟柔美有了來往。
跟柔美有來往還有下意識的兩個原因在。
孫凝喜歡在她與柔美的對話之中,偶然能聽到有關香早儒的一切。例如,這天下班時分,柔美在中環購物,就約孫凝到文華飲下午茶,柔美給孫凝說:
「POLO有新貨式了,香家兄弟都喜歡穿這牌子的衣服上球場。」
這孫凝是知道的。數月前大減價時,孫凝還替香早儒一連買過半打球衣。
香早儒還打趣地對孫凝說:
「啊!由星期一至星期六上球場都有你選的貼身享受,只有星期日一天的自己時間可以穿用別些人的禮品與安排!」
「不!」孫凝當時佯裝霸氣道,「不成,星期日不許打球。」
一個星期七日,天天濃情相許。
這一段日子過去了。
孫凝默然。偶然提起香早儒是一陣子痛楚。
可是,很多人就是能從痛楚之中得到神經的鬆弛。
按摩、指壓就一例。此所謂痛快。
孫凝就是為了要尋這種痛快,不住地自動去碰觸傷口。
另一個潛在的原因是跟葉柔美在一起,令她感到仍是香早儒身邊的女人。
兩兄弟的兩個情人走在一起,有妯娌之親,無疑看在別人眼中講得通,自己的感受也溫馨。
「柔美,為什麼還不結婚?」孫凝忽然問。
「香早源沒有提出,如何結婚?」
孫凝的錯愕,是看得出來的。
「我們不談這些,我告訴你,下星期有個古典珠寶展覽在君悅酒店舉行,你去不去?」
分明的顧左右而言他,益見創痛。
孫凝和葉柔美正在談得入神時,忽爾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擦過。
孫凝眼角瞟見了那令她魂牽夢縈的人兒。
香早儒出現在文華酒店的咖啡座上其實是極普通的一回事。然而,對孫凝而言,卻似石破天驚,尤其在她看到他往一位極漂亮女郎的位子走前去時,震痛更甚。
是佳人有約,談笑晏晏。
孫凝繼續有講有笑,卻已顯出力不從心。
生活上就是亢塞著這一總相見時難別亦難的例子,
情人分離時,牽腸掛肚得連跟一些與對方有關連的人物在一起也感安慰。
到見了面,卻添九重的惆悵。
走出文華時,已然日落,孫凝正打算跟葉柔美道別,身旁有人叫她:
「孫凝1」
孫凝回轉頭來,看到方佩瑜,忙拉著柔美給她介紹。
方佩瑜閒閒地跟葉柔美握了握手,就把孫凝拉到一邊,說:
「怎麼,你竟跟這姓葉的走得這麼近?」
「佩瑜,葉柔美這人相當不錯,相處後才發覺。」
「你知不知道你在增加與香早儒的距離。」
孫凝一愕,沒做聲。
「我這話是為你好,你太不肯正視自己的需要了。」
孫凝自明所指。
既愛香早儒,要得到他,就不要再站到與香任哲平的敵對勢力一面去。換言之,葉柔美根本是毒草,來往不得。
誰跟有勢力的人一有嫌隙,立即眾叛親離,人們忙不迭的與之劃清界限。
孫凝沒有說什麼,揮揮手就告別了。
叫她怎麼說呢,道不同不相為謀。她與方佩瑜好像距離越來越遙遠。
這無疑是令她難堪的,說到底,方佩瑜是個很漂亮、很討人歡喜的女人,且相交多年了。
很多老同學在畢業前感情如膠似漆,畢業後為了不同的際遇而各奔前程,幾難得還有個知己可以在一起親密相處,有商有量,有來有往,怎麼一下子又像快要少掉一個似,心頭總有不捨。
事實上,只有孫凝是這樣想。方佩瑜有她自己的一套。
她一方面覺得孫凝越來越不長進,另一方面她也確實忙個不亦樂乎。
她的最後一擊就快要得出結果來子。
是成王抑或敗寇,是免不了有一點點緊張的。
這天之所以來文華酒店,就是約了白曉彤。
一見了白曉彤,就知道整件事要有眉目了。
白曉彤的面色是較蒼白的,說:
「佩瑜,出了事了。」
「出了什麼事?你這副面色很嚇人。」
「哈爾濱那邊來了電訊,說百貨公司不能如期開幕,要延期大約一年甚至年半。」
「這算什麼事呢?中國大陸辦事的效率不錯已經進步多了,可是仍跟香港的效率有差距,而且,這麼一個具規模的百貨商場,不能準時開幕,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不,」白曉彤差點是驚叫,「哈爾濱百貨商場是我最大的訂戶,他們訂進的玩具占丁百分之八十強,不如期收貨, 我的原料已經訂下了,工廠方面亦已排期生產,製成品如山堆積,往哪兒放好呢?」
照情況看來,的確是非常的棘手,難怪白曉彤急壞。
方佩瑜皺了皺眉頭,說:
「跟雅頓商量取消訂單或者是延期運貨,先把整宗計劃按下不動,緩一緩再作處理吧!」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我給雅頓發了急電,又搖長途電話去給他們的總裁解釋情況,他們口氣相當緊,堅持要完全按照合約辦事。」
「合約是講明不可退貨嗎?」
「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了,如果退貨,就要給雅頓賠償,那個賠償的數目是八位數字美金呢!」
白曉彤的面色真是青紅不定。
方佩瑜拍拍她的手道:
「彤姐,你是商場老手了,該知道有時是非要壯士斷臂不可的,忍一時之痛,會贏得其後很大的利益與安泰,對不對?」
「可是,情況不是我肯賠償雅頓,就能了事的。」
「除了哈爾濱商場之外,全國幾個重點城市的購物商場,都與我們簽訂了寄售合同,預留位置放我們的貨。如果我推卻原料廠,沒有原料,就不能如期供應其他百貨商場之需求,這樣子一毀約,就名譽掃地了,以後再要重新打入國內購物商場做生意,機會是跡近於零了。你說,我是不是進退維艱?」
方佩瑜沉思一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