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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頁

 

  香早源煞白了臉,他沒有想過葉柔美會是這番態度。他以為她會大哭大鬧,要求賠償,故而他首先拉下了臉.擺出一副不可商量、恩盡義絕的臉孔,以防萬一。

  至此,反而令香早源很覺廠不了台,且有點面目無光。

  只說:

  「柔美.我們到底相交一場,有什麼你需要而我又做得到的,你不妨提出來。」

  葉柔美點頭;道:

  「你的能力範圍只有你自己最清楚。總之,你願意給我的,我都會要,就這麼一句話了。」

  如今的世界再沒有人會把真金白銀的賠款扔向對方了。表示清高的方法已因時而異。

  葉柔美的這番話已經是相當有身份有份量的表現。

  正如香早源所說,這也許不是慧根天生,而是歷盡滄桑的一份既可悲又可喜的成績。

  香早源點頭,道:

  「柔美,請你把我放在外衣口袋內的支票簿拿出來。」

  「好。」葉柔美應命而去.把掛在衣架上的外衣拿在手裡,伸手到內袋去拿支票簿,卻無意的把一封夾在支票簿上的信掉到地上去。柔美並沒有留意到,她的心其實已經掉了一半,一切的行動都只不過是昔撐著的反射作為。

  一切滿不在乎,都是偽裝的。她自知總有被遺棄的一天。

  或者應該說,她從來未被人認真地需要著去組織一個家庭。如今,她方纔如夢初醒。

  她總是男人人生驛站上的一杯冷飲,喝下去提神醒腦,飲罷了連那只杯都扔掉,不留痕跡,如此而已。

  與香早源這一段交往,是一場比較大的誤會。

  他曾令她認為,只要自己不求名利,即可以修成正果。

  她忘記了世界上偉大的愛情故事,是要兩個人同心合力演出的,唱獨腳戲絕對不成。

  葉柔美把支票簿遞給香早源。

  他只猶疑了幾秒鐘。就寫下銀碼,簽了名,遞給葉柔美。

  葉柔美看都沒有看,就疊好,非常順手地放到袋裡去。

  「告訴我,」葉柔美說,「我不是輸在你的親情手上吧?」

  「不是的,柔美,從來所向披靡的都是權與利。」

  「什麼時候回香家去?」

  「這最近就會回去了,趁母親生日。」

  葉柔美點頭。

  「柔美,多謝你為我串演了這齣好戲。你的演出尤為精彩。」 

  對的,香早源離開香家之後,葉柔美專心一致地演那樂於由燦爛歸於平靜的角色,非常引入入勝,這對香早源相當有利。

  香任哲平真的曾以為失去兒子了。

  今番的失而復得,末戰而勝,必然令她喜出望外,對這回頭的浪子珍惜異常。

  葉柔美聽了香早源的話,不禁苦笑,回應:

  「早源,你不是說過恫油埕還是裝桐油的嗎?」

  什麼時候重出江湖?葉柔美還沒有打算。她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三天,養傷。

  第四天,太陽一升起來,她就要起來,扯起了重重的睡房窗簾,重新振作。活在二十世紀末的人,不能傷心多過三天。

  否則,就有被淘汰的惡險。

  尤其是葉柔美在地上拾到了從香早源外衣口袋裡掉下來的信。

  是神推鬼撞,她不能自控地打開來,讀了。

  她意識到事態有點不比尋常,非處理不可。

  當然有想過,拿著這封信在早,跑到香早源跟前去問個明白,說不定會成為威脅到他,甚而香家的把柄。

  第十章

  可是,這個念頭隨即打消了。

  仗義每多屠狗輩。

  今時今日,她葉柔美雖孑然一身,但還有一顆活潑潑的、於人無愧、於己無悔之心,彌足珍貴,不肯輕易放棄。

  如果自己地位卑微,那就更不必玩弄手段權術攀附權貴,乞討半分矜憐。

  況且,事情可大可小。

  她不能不慎重行事.以免殃及無辜。

  她去找了孫凝。

  孫凝這陣子心緒不寧至無心戀戰的地步。

  在她跟葉柔美見面之前,她替移民在即的老同事莊淑惠餞行時,就殷切地表示:

  「淑惠,你移民了,把我也帶到加拿大去。」

  莊淑惠笑著拍拍孫凝的手,道:

  「加拿大太多的白雪,會把人的豪情壯志急凍冷凝掉,並不適合你。」

  「然則,就適合你?」

  莊淑惠點點頭。道;

  「孫凝,我比你出道早,十六歲就出的身,如今提前退休,並沒有對不起社會與自己了。女人苦戰江湖三十年,退下來是天公地道的。你還未到時候。」

  「列基富怎麼說?」

  「一條老牛自動退下來不再吃他的飼料,是省掉他動手把我送進屠房去,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列基富如此的無情?」

  「無情商賈遍地皆是。孫凝,我不是說過,總有一天會把我和列基富的故事告訴你的?現在是時候了。這是我的

  一個窩囊故事,在我年青時,跟你的感受與經歷一模一樣,曾離開列基富公司往外頭闖。」

  「當時他怎麼反應?也對付你?」

  「他給我寫了一封信,信內把我痛罵一頓,信末的—句話觸目驚心,他寫道:『我將竭心盡力令你在外頭世界不好過,直至你回到我身邊來繼續提供服務為止。」

  孫凝失聲叫喊:

  「天!」

  「不信有這回事嗎?」莊淑惠問,「我這最近忙於收拾行裝,放在手提行李內的各式貴重物品與文件中,就有那封信。這封信記錄的是一個世紀末的商場縮影,成功人士有種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心態,比比皆然,何足怪哉?問題是被考驗的自己是否真有能力出類拔萃,殺出重圍。孫凝,你是個成功的例子,我則相反。當年,我受不了列基富在市場上給我佈置好的種種壓力,靜悄悄地跑回他的身邊幹活。創業真不是簡單的一回事。」

  能不唏噓!

  孫凝微低著頭,她滿眼是淚。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能怪列基富,只能罪己,誰抵擋不了江湖風險,只為本身能量智慧修養之不足,別無其他。 這些年,孫凝奮勇建立自己,贏了漂亮的一仗,到今日,要為感情上的失意而放棄一切,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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