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芳草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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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他信心十足的樣子,把那飯盒往我面前掏「如果你估計錯誤呢?」

  「我跟你賭。」

  「賭什麼?」

  「一頓晚餐!」

  我心裡暗笑,這麼老套的約會女人把戲,虧他還拿得出來用。

  當然願者上鉤。其實也用不著什麼新鮮玩意兒,彼此心甘情願的事,只欠—個容易下台的階梯。

  我笑著答應下來。

  孫世勳的估計出奇地正確。

  午膳時分一過,他這頭走出我的辦公室,王子培那頭走進來。

  他手上拿著厚厚的一疊電腦紙,俯身向前,差不多吁了一口氣在我臉上,說:「小姐,您真行!我趕得屁滾尿流呢!現在全部資料給您編排妥當了!」

  我睜大眼睛,如獲至寶。

  「以後您大小姐有事只管吩咐,別在太子爺跟前埋怨半句!我算買您的賬,寧可為您效勞,兼請您吃飯!」

  哈!又是那柄板斧,男人約女人再想不出其他花樣與借口來了嗎?

  「多謝你關顧,請吃飯倒不敢當了!煩駕了你,再三多謝!」

  我完全不打算解釋,其實我從未試過在孫世勳面前提及此事。眼睛轉動幾下,心頭暗暗歡喜.立即笑容滿面。

  這才驀然發覺王子培把我看得出神!他訥訥地說:「那麼反過來由你請客好了!」

  「行!」我興高采烈立即答:「年報一出版,我們來個慶功宴!」

  王子培一疊連聲地說好,就引退了!

  他還真算是個識大體的人!

  那種死纏爛打之徒最討厭,簡直有失身份!

  年報的資料多而雜!我們要連連開夜工處理。

  突然間想到年報單有文字並不吸引,好歹要尋些舊時相片出來,才能達到圖文並茂的效果。

  1898年的上海照片,哪兒去找?孫氏百貨在上海的面貌,更不知如何?

  我托著腮幫,想起要找章尚清去。坐言起行,衝到總經理的辦公室,卻過門不入。轉了個彎,叩在孫世勳的門上。

  「我找你幫忙!」我開門見山。

  「我不是已經幫了你的大惱」

  「再幫一加」

  「上次還未領到獎品!」

  「一道領獎如何?」

  「幾小」

  「看你幾時找得到孫氏百貨在上海的舊照片I」

  「你故意找借口抵鞍,明知道我無能為力,」

  「你母親會不會有舊時照片?」

  孫世勳搖頭。

  「你還未問,怎麼會知道呢?」

  」我出世的那個晚匕 日本空襲上誨,到處戒嚴,炸得片甲不留。我父親就是那夜趕回家被流彈擊斃的。不多久,母親就隨大隊疏散,南下澳凡當時只抱著我,大概什麼都沒帶:」

  孫世勳默然。

  「對不起,惹你傷心!」

  「不:」孫世勳想了一會兒,再說:「讓我想想辦法!」

  「也許我可以問問你大哥:」

  「不用問他,他不會有的。他母親不存任何舊枷1』

  我沒造聲,這些關節兒上頭的事,不便插嘴了。

  才過了兩天,孫世勳在劌十俱樂部跟我吃晚飯時,把兩張發黃的舊照片交給我。

  「這是你要的,」

  我接過來細看。其中一張正是長年累月擺放在章尚清書桌上的一幀舊照。相片的背景是一幢幢幾層高的古老房子,前面站了個抱著嬰兒的少婦,因為拍得不好,人像細小,很難看清楚面貌。

  「這位太太是……」

  「家母。」

  「懷中抱著的是你嗎?」

  「嗯,背後那幢房子,就是上海的孫氏百貨大樓。拍這幀照片時,我剛滿月不久,家母把我抱到孫氏大樓去找父親,章伯還不敢把家父已經被炸死的消息相告,只佯說他有緊急公事趕到香港去了。母親便央章伯替我們拍張照片,寄到香港給父親,讓他知道我們母子平安。」

  「於是章伯一直把這照片保留著!」

  「嗯!另外的一張……」

  孫世勳給我解釋。只見相片中站了3個英俊的少年.其中一個是章尚清,其餘2人,像極了公司會議室的油畫像,想必是孫崇禧與孫祟業兄弟:

  「他們3個是清華大學同學,情同手足,這是章伯加盟孫氏百貨的那一天,3個人站在賣西洋鐘表的部門前面拍的照片。」

  「多麼好!你從哪裡尋來的?」

  「章伯那兒!」

  「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他必有具有歷史性的圖片!」我竟不汗顏!

  「他原本不答應給我們拿相片放在年報上去的,不知花了多少唇舌,才把他說服過來!」

  「為什麼呢?」

  「怕惹家母傷心,更怕惹是生非!」

  我不明所以。忽然念頭轉動,我情不自禁地問:「章伯怎麼經年放了你們母子倆的相片在他書桌上頭呢?他為何不放這張桃園三結義的傑作?莫非……」

  我登時止住了快到唇邊的說話,太冒犯了。

  「你別錯怪章伯!他人好得不得了!」孫世勳望住我,要從我的眼神透視出我的心意:「你看清楚,我的樣子並不像章伯,的確象父親!完全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作品!」

  我多尷尬,都是電視肥皂劇看得多了的緣故吧!老以為誰是誰的私生子!

  「章伯對孫家的情義與忠耿,相信已無來者了!」孫世勳慨歎。

  「時代不同,我們不必強求!」

  「你說得對!」孫世勳似乎有很深很切的感慨。

  「章伯的預算原是為了維護我,然而,真有太多不合時宜之處,強求不得。根本不應強求。」

  我似懂非懂地望住孫世勳。

  「我們到外頭泳池邊去坐坐,喝杯咖啡好嗎?」他建議。

  很奇怪,似有滿懷心事的樣子。

  我們在鄉村俱樂部的花園走了一圈。

  月華高照,夜涼如水,有那麼一點點的詩情畫意。

  孫世勳移了張椅子讓我對著泳池坐下,面前的一水淡藍,泛著輕微得可以的半絲漣漪。

  「你經常到這兒來嗎?」我問。

  「不。有空,我多陪家母到淺水灣酒店那餐廳晚膳。」

  「你很孝順。」

  「家母只得我一個兒子。而且她年輕時很受過一點苦,我出世之後,又一直寡居。」

  「孫太太不是在上海居住的嗎?怎麼鍾情於淺水灣酒店?莫非有《傾城之戀》的類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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