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要開夜嗎?」
「年報快要出版了!非趕不可!」
「那我在自己辦公室等你,送你回家好了!」
他都沒待我反應,就收線。
一整天的忙,竟沒有見過孫世勳。
直至坐上了他的車子,他就對我說:「沒見你三個年頭了!」
再老實的男人追求起女人來,總有幾道板斧傍身。
世勳看看手錶:「真好,來得及到淺水灣酒店去喝杯咖啡!」
抵達餐廳時,在座的多數客人都已用畢晚飯,在吃著甜品。
世勳要了個香蕉船,大口大口地吃得開心。
我問:「你這麼愛甜的呢?」
「對,所以很愛你!」
我沒有造聲,別過臉望出去,路燈下的淺水灣,平靜得很,連海浪聲都聽不見,益發覺著我心濤洶湧,翻騰起伏!
世勳又握住了我的手:「你別多想!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想辦法去。我知道不能委屈你!」
我忍不住問:「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好女人,」世勳毫不思索地答。
這一刻我其實是感動的。最低限度,我不要聽一個男人在我的面前數落他以前的女人!太缺涵養風度了!
在江湖行走多年,習慣了山水有相逢,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景況。誰個塌了台,才三朝兩日,又會翻身。千萬別短視目前,落井下石,不然終有一日,自食其果,尋且,以前欣賞愛護過的人,到底有恩情在,何苦不留餘地,肆意摧殘?
我幽幽地說:「那你對不起她了了!」
「我對不起兩個女兒!」
世勳老是在緊張時,就愛把我的手放到唇邊去吻了又吻。
我看大庭廣眾,實在不好意思,縮回了。
「我試過控制自己,那天鼓起勇氣告訴你,我是個有婦之夫之後,原以為可以幫助自己懸崖勒馬,誰知剛好相反,竟然像防水的堤壩,鑿穿了一個小洞,一發不可收拾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別見笑。」
「什麼事?」
「那天我看見你連買件運動衣,都徵求王子培的意見,我曾經切實地想過要把那小子辭退了了!」
我大聲笑出來,鄰座的人都回過頭來看我。
我吐了吐舌頭。
「你真誇張,」
「我是認真的,你不信!直到前天為止,我還是看他不順眼!」
「那麼,上星期我跟王子培一起赴你的約,你有沒有想過要宰了他?」
可憐的王子培!
「當晚簡直想把他碎屍萬段,其後,倒心平氣和了!因為我想通了道理。最不能挽救的關係,是無動於裒,愛與恨都是濃厚的一份感情,不愛你,或者不恨你,幹嘛要氣你?是不是?」
我滿臉通紅,差點無地自容得要擠出眼淚來!
「傻孩子!」世勳重新握住了我的手:「快別這樣!我們現在不是很好的:」
氣死人!
「我們走了!好嗎?」他忽然看住我問。
「為什麼呢?」
「因為在這兒我不能吻你!」
車子停在太古城家門口,差不多有半小時以上,我提了幾次要回家了,世勳還是不讓我走。
「再這樣子下去,警察要巡到這兒來抄牌了!傳出去多丟臉!」
「誰管呢?「
「人家會曉得你!孫家兄弟這陣子的社交風頭太勁了!」
世勳的吻如春雨般細細打在我的臉上,擋都擋不住!
「你靜靜地聽我說幾句話好不好?」
「你說吧,我聽得到!」
「這兒是太古城,你別把這麼一輛勞斯萊斯當街當巷停在不准停車等候的地方好不好?」
「這有什麼不妥當?」
「左鄰右舍偶然經過看到,還以為我改業當舞女了!」
「這麼大年紀的歡場女子,不會如此受歡迎!」
「明大我要上班呢!」
「又是這句老話!乾脆現在辭職,我立即批准,」
「失業在家,誰養呢?」
「求之不得,不敢請爾!」
「世勳,這真是你的心聲?」我正色道。
這麼一句話,教我們都一下子傷感起來!車廂內一時間紅暈引退,變得愁雲慘霧!
「明天見!」
他目送我下了車!
我呆瓜般站在電梯裡頭不知多久,才曉得按動17樓的數字!
腳踏人屋去,電話鈐聲已猛地響個不停。
母親被吵醒了,披了件毛衣,從睡房走出來。
「幾點鐘了,誰個這麼晚還來電話?」
」媽,你睡吧!讓我接聽」
拿起了電話,對方說:「你怎麼了?電話再沒有人接聽,
我就得衝上樓來了。嚇得我以為你在電梯內遇上意外!」
「沒有呢!」
「你平安嗎?」
「嗯!你在哪兒?」
「車上!我還在樓下,」
「回去吧!」
「我想見你!」
「剛才不是見了嗎?」
「現在見不著了!」
「明天再見吧。」
「要等好久!」
「別這樣!我媽讓你吵醒了!」
「代我道歉—聲,告訴她,我很愛她的女兒!」
「世勳,你真是!」
「你不再下樓來了?」
「不呢!你好好地回去!」
「不會以後不見我?」
「怎麼會,我還未辭職!明天見吧!」
孫氏今年的年報,資料額外豐厚,換言之,準備功夫雙倍,忙得一干人等頭暈眼花!
我只得早早趕起了,可以啟程到倫敦去參加陶器家庭用品展覽。
一連大半個月,有關部門沒有早過11點收工。我這工頭,當然也牽連在內,一則自己緊張,習慣親力親為,二則為著鼓勵士氣,以身作則,三則,有人陪在身邊苦幹,精神百倍。
老早說,小冬妮是鬼靈精:她看到每3天就有一大束鮮花送在我櫃頭以後,只管微微笑,一聲不響地把花插好就算。
我偶然在她面前伸個懶腰,才喊一聲:「累死了!不知道一身功夫何時得了?」
她再不同情我了,尋且會說:「看看插好了的花,就會覺得精神百倍,什麼勞累都補償過來呢:」
我氣得什麼似的,又不好意思罵她!
日子實在是不難過的,一眨眼,又是一天。
世勳和我都沒有邀請過對方回自己的家裡去,不方便,都有位老人家在。一旦帶著異性朋友露臉,就有相親的感覺,我尤其怕母親問長問短,準會探查世勳的身份。不消幾天功夫,必然弄至街知巷聞,她要是還年輕,應該任職報館,專跑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