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花魁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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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今日的一切,零碎雜亂,沒有編排,也不順序地不斷出現腦際。

  重複又重複的一幕,是我驚駭地看著潘大哥,跟他相認的一刻。也是臨別時,他重 重握著我的手說:「你答應要來泰國看我?」

  會嗎?我會作曼谷一行?

  要是成行的話,也必有敬生在一旁的。

  難道我是願意拋下了敬生,獨個兒去探望兒時摯友不成?

  當然的不會。

  我翻了個身,拿手緊緊環抱著敬生的腰。

  很覺得有點對他不起。

  雖是一個如此輕微的、在心底掩掩映映的反叛意識,我仍然覺著不安與慚愧。

  二十多年來,未曾有過一丁點兒對不起敬生的感覺,只偶然有相反的情思緒念,認 為敬生欠我良多。

  原來,在敬生之外,還真有另外一個男人,可以進駐我的思維。

  這是很很很很不應該的。

  過往,大概因為影像模糊,想念潘大哥的念頭一瞬即逝。

  如今,重逢了,見著了,連人都曾觸摸抓牢,那思念的感情在我心深處,竟蠢蠢欲 動,伺機而發。

  太恐怖了。

  我慌忙地把臉埋在敬生的懷抱裡,口中亂嚷:「敬生、敬生,我愛你,我愛你!」

  敬生迷糊的應著。

  翌日晨早醒來,敬生和我跑到大宅那邊去吃早點。

  在餐桌上,敬生習慣閱讀早報。

  他聚精會神地看了一會,把報紙放下來,臉色驟變,說了聲:「賀勇呢?」

  聶淑君和我都抬眼看著他,有一點的不明所以。

  站在旁邊的女傭答:「四官還未起床!」

  賀敬生攤開報紙,厲聲苛斥說:「真是小人得志,語無倫次。」

  我瞥那報紙一眼,是娛樂版,以甚大的篇幅刊登了一幅魏佩倩挽著了賀敬生臂彎合 拍的照片。還大字標題寫:「魏佩倩即下嫁賀家公子。」

  那照片下則題了另一行觸目的小字:「魏佩倩跟未來家翁本港億萬富豪賀敬生於其 昨日之六十大壽喜宴之上。」

  也難怪敬生不高興。這位魏小姐是太過份一點點了。怎麼還未有三分顏色就趕忙上 大紅呢?

  賀敬生的身份與地位,不是可以胡亂被人家利用來作宣傳的。

  社會始終是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的社會。

  誰跟誰站在一起,是要非常細心地考察過、編排過的。

  無可否認,這也勢利。

  然,人們發憤圖強,爭取成就,有權只跟他們所選擇的人分享。此其一。

  光彩被沾了,是一份承擔。這還不打緊,日後以此為憑借。招搖過市,傳遞虛假訊 息,以祈從中取利,這就不簡單了。此其二。

  當然還有甚多牽絲拉滕,互為援引的微妙關係,不可不防。唯其這是個盡量互相利 用的世界,那一方面對另一方面完全不打算佔便宜時,就有權利拒絕被利用。

  這也算是公平的。

  魏佩倩所能貢獻賀家的等於零。

  剛相反,賀家之於她,是太有利益了。

  如此一來,除非當事人心甘情願,將權益雙手奉送,否則絕對可以表示不滿。

  當事人呢?是賀敬生,其實也是賀勇。

  故而,做父親的頭一個反應,就是找首席當事人問個究竟,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才想起曹操來,曹操立時出現。

  賀勇輕快地走到聶淑君跟前,給他母親一個親吻,也向父親和我,喊了一聲早晨。

  賀敬生把報紙塞到兒子手裡,冷冷地說:「看看你的帶挈!」

  賀勇讀過了標題,留神的望望相片,竟還佻皮地說:「照片拍得不錯嘛,老爸神態 自若,倜儻不凡,誰會相信你已屆花甲之年?難怪我跟你走在一起,很多人老以為是兩 兄弟。」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好話在任何時刻都是最有效的鎮靜劑,專治心浮的氣躁。

  賀敬生原本就怒容滿面的,給兒子這麼一恭維,當場情緒寬鬆下來。

  這賀勇也真是玲瓏剔透的聰明人,我才不信他看不出父親的面色,不曉得敬生的心 意,他就是先來軟軟的一招,化解了對方的下馬威,徐圖後算。

  「究竟是怎麼的一回事?」敬生問。

  「娛樂記者最拿手的好戲!」

  「我的名字與照片只宜出現在財經版。」

  「沒辦法,失控。你老人家名氣太大,太吸引讀者。」賀勇的高帽子仍一頂頂的飛 到敬生的頭上去。

  「你別顧左右而言他,怎不答覆我的問題?」

  賀勇聳聳肩,開始吃他的早餐,且說:「沒有這回事,文章裡頭並未有過我的發言 。」

  「她代表你發言了?」敬生緊迫一步:「讀到了嗎?那叫魏什麼的說,你們佳期將 近,排在今年年底,還有,她婚後打算退出娛樂圈。」

  「勇,你怎麼提都沒跟我提過?」聶淑君也忍不住插口。

  賀勇對她母親的態度,可沒有逆來順受。從來賀家孩子是敬畏他們父親多一點點。

  賀勇不耐煩地答:「提什麼?不是說根本沒有這回事,亦沒有這個打算。」

  「那為什麼她要這樣生按白造了?」

  「一廂情願而已。」賀勇實斧實鑿的答。

  「勇,你有沒有誤導人家呢?」聶淑君這句話還真有點厚道。

  「誤導她什麼?」

  「交誼既是不深,何必在父親大喜的日子裡,請了人家來做嘉賓,你也是有點失算 了。」

  「媽,你太緊張了。這起娛樂圈裡頭混飯吃的姐兒們,就算你在馬路上碰見她,跟 她打個招呼,說一兩句應酬話,有娛樂記者問起,她也有本事說成你當眾向她求婚的。 與她來往了,也就把這些宣傳著數打在成本之內,就是那麼簡單!」

  一條被執胯子弟認為簡單的道理之內,隱藏了多少歡場女子的辛酸與委屈?

  當然,她可能永遠的不知不曉,蒙在鼓裡。

  又或者,更可能的是她根本知之為不知,有得利用時且利用時機,努力製造對自己 有利的新聞,總是她份內的責任。

  我在賀家當了二十多年的差事,不也是在其位行其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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