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心誠意的。
外頭的謠言,若能惹出苦惱來,也不只我一人承擔。
並不能凡事都只看到自己的困難,而認定對方應份相陪。
潘浩元自明我之所指,竟爽朗的哈哈大笑:「絕對不算負累,對我而言,那是一個 最美麗最美麗的誤會,但願成真。」
他是一時間禁耐不住興奮,把如此一句露骨說話講出來了。
我只能裝作聽不見。
潘浩元豪邁的笑聲,像他打出的球,氣勢如虹地跨山越嶺而去。
究竟他要對準目標,打多少棍才能人洞,那真要看他的本事了。
回到家裡,只見賀智來了,捲伏在小偏廳的梳化上,呆呆的想心事。
一見了我,就喊一聲:「三姨!」
竟然眼有淚光。
我坐近她,握住她的手。
女兒雖一般的較兒子更讓父母煩心的事,然,有個有事會得跑回來跟你商量,或甚 至哭訴的女兒,感覺上總是親切的。
賀傑就是一個例子,這孩子可以整個月不搖個電話回家來給我的。
自賀智跟我走近之後,還真是讓我的母性得以好好宣洩。
「跟潘光中鬧彆扭?」我問,還會有別的什麼煩惱事沒有?
「我跟他一刀兩斷了好不好?」賀智問。
要真有心斷絕關係,怎會跑到人前去問意見呢?
還不是仍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階段。
「你要真捨得,也無所謂。」我故意整她。
「三姨,」賀智嚷道:「你都不為我著想。」
「我怎麼不為你著想呢?是站到你這一邊去,才希望你狠得下心離他而去。」
「你是說光中人不好?」
「人好有什麼用?不見得這埠頭全是壞人,問題在於其人對你有何建設性,你是聰 明女,還要我指點不成?」
「可是,三姨,你是過來人嘛,我聽你的。」
「時代不同,環境不同,不能再以我的行為作準。你若要拿我的說話,稍平一平心中的不忿,又有何難?為你自己的心上人,作多少犧牲,吞多少委屈,有那個女人不願意?可是,這又是否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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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我就是這麼想,我愛光中原來比他愛我多。」
「世界難有半斤八兩的感情關係,只要不差太遠,也就要算了。」
「三姨,你這是叫我屈就下去。」
「唉,真為難,我都不知如何教你!」
事實的確如此。擺明車馬,關係要如此拖泥帶水下去,賀智就得吃一輩子的虧。
然,勸她離開潘光中呢,以後漫漫人生路上,是否有緣再遇上一人!誰能料?
枕冷襟寒,精神無寄,也是太淒涼了,叫她怎生好過?
真是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吧!給光中認真地說一說,他也應該拿定主意,聲音兩邊走,對誰都不公平 。」
「我跟他說了,每次拉下臉來討論這事,他就說我愛他不夠,說我不明白他的苦衷 與處境,又說我猴急,不肯等一等,讓他想辦法去。怎麼想呢?要有心解決問題,總有 辦法的,困難得過香港主權爭奪戰?中央大國都是好好坐下來就得出了個結論了。一味 的要人家等,等到幾時?九七還有個期,我就沒有,氣人不氣人!我這就翻了臉,躲到 你這兒來!」
不能說賀智不對。
「究竟問題在那兒了?」
「捨不得孩子,此其一。那一邊要的瞻養費可能數目很大,光中身邊根本沒有現錢 ,財政大權仍在他父親手上,此其二。」
第一個難題,是人之常情。
至於第二個呢,潘浩元猶在盛年,他要不幫兒子一幫,實在沒法可想。
群姐在這個時候走進來,說:「三小姐,小潘先生來找你。」
「快去見他,尋上門來了!」我說。
「群姐,請你跟他說,我已經死掉了!」
「三小姐,快快別說這種話!」
「真的,心死跟人死有什麼分別?」
「那就去見他一見,把話說清楚,既已尋到我這兒來,他是有悔意的。」
「話已經講盡了,他佔的便宜還少呢!他這等人材打著燈籠沒處找,難道我的就不 是了?」賀智不服說。
「三小姐這話說得也是!」群姐慌忙附和。「就恕我多言,是他那太太攪的鬼是不 是?小潘先生倒是個真心誠意的樣子呢。」
「群姐,你親眼見的,我老爹也是真心誠意了十多年二十年!」
「三小姐,我給你去求支籤去。」
「對,順道給我打打小人,那潘光中是十月初四生的。」
賀智越說越生氣,別過臉去,決意不出去見潘光中。
我看也只好由我上陣,趁機認真的跟他商量一下。
客廳上的潘光中一臉尷尬,汕訕地叫了我一聲:「賀伯母!」
「賀智不肯見你。」我開門見山。
「是有點小誤會。」
「光中,不能怪賀智,她為你添的煩惱可真不少。」
「我為她,也一樣!」
這倒不能不同意。
「那麼,尋個法子解決掉。」我說。
「暫時問題膠著。我妻不肯談條件。」
「是你無心,還是她當真無意?」
潘光中略呆了一呆。
「光中,時代不同,要在今日,你賀伯伯在世,我也未必再肯屈居次席,對三方面 都不好。賀智忍到今時今日,已經是對你極好的表示。你若再猶疑不決,到她立下心意 遠去時,就挽回不了,你回去想清楚。」
「是,賀伯母。」
「且,光中,也應付予你妻應得的自由機會,扭在一起蹂躪青春,培養自己往死胡 同裡鑽,日子有功,積習難返,更悔之已晚。」
聶淑君就是一例,在她身上,其實有極多的不能自己,甚是可憐。
賀智這些天來,就乾脆搬到我家來小住。
上班去時,囑咐秘書不接潘光中的電話,下班之後,由群姐擋駕。
我想,由著他們冷靜一陣子也是好的。
賀敬生當年是被寵壞了,自始至終,我頂多嘴裡埋怨,並未採取過實際的威脅行動 。
男人的耳朵都裝上開關,對女人的說話尤其不時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