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頹然垂下頭。
如今真正後悔,當初不該帶她走,即使是她執意,也應該要拒絕,到底薛穎年輕不懂事,怎麼能全依著她?是自己私心太重了吧!現在卻要在她全心全意地投入之後,而且又已經這樣依賴自己時,抽身離開……
這個結果豈不是比當初就捨棄她,傷她更重?
「是我太自私了,都怪我!」他喃喃道。
穎兒會不會後悔?她情何以堪呢?
「為什麼不告訴她呢?也許她早已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再說你怎麼能離開呢?現在正是須要人照顧的時候。」
「不!我不能讓她待在我身邊,我不想讓她跟著我痛苦,我不想這樣折磨她,她禁不起的。夠了……」他痛苦地將頭埋在掌心中。「今晚就走。」
他甚至不肯告訴方怡如他的去處。
「穎兒一定會來追問你的,所以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這兩天薛穎在香港總是聯絡不到傅維恆,她有些不放心,便問方怡如。方怡如只好推說傳維恆臨時有事去了日本,而且大概會在那裡停留一星期。
去日本?那也該說一聲才是,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住的飯店,怎麼連通電話也沒有?這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她很疑惑。
兩天後,她辦完了事便先飛回台北。
到了家,她進房更衣,卻見梳妝抬上擺著一封信,署名給她,而字跡是傅維恆的。
薛穎站在那裡,看著這封信半天,腦筋裡轉了無數個念頭。「是要告訴我什麼事?去日本的事嗎?」
遲遲不敢貿然拆開信來看。直覺有些不太對勁,一陣寒意自背脊泛起。
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心中的不安。「也許根本沒什麼。」她安慰自己,展信讀來。
穎兒: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這件事,才能算是婉轉,才能不嚇著你,才能減輕對你的傷害,我想了快半年的時間,結果仍是只能以這個方式來告訴你這件事情,也許你還是無法接受,還是會覺得難過,但我只能說,我很抱歉,我別無選擇——我發病了。
穎,我之所以不願親口跟你說,是因為我瞭解你,我擔心你在知道真相以後,仍會不顧一切,任性固執地決定陪我繼續走下去,而且你知道要讓我拒絕你有多難嗎?我根本沒有把握能守住這最後的原則,所以這個結果很可能是我們又要重蹈三年前的覆轍。我不願這樣,只好不告而別。
我愛你,也謝謝你為我帶來的所有快樂與滿足的日子,大概只有天知道,你是我在整個生命歷程中,唯一值得謝謝天的。但當我每每見你從夢中哭醒,卻也是我對你最感疼惜與內疚的時候,雖然你從不肯承認害怕,而且總會編些理由來掩飾,可是穎兒,我是如此如此地愛你,又怎會感受不到你內心裡真正的恐懼?
三年來讓你日夜擔驚受怕的事,終究還是躲不掉,但往好的一面想,你終於可以解脫了,不是嗎?我真的希望一切都能到此為止,剩下的就交給我自己去面對,或說聽天由命吧!現在我唯一不能放心的就是你,答應我你不會一個人回紐約去,答應我你會堅強地度過這一段日子,答應我你會好好照顧自己,答應我你會讓自己繼續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好不好?求你答應我。
穎兒,從今以後,只怕難再見面了,一切身外之物,我都已做好安排,時候一到,自然會有人通知你。既然緣分已盡,請你千萬別來找我,也不須要再為我擔心什麼,聰慧如你,應當能明白我的心意。我最親愛的寶貝,穎兒,別了。
心理準備?為什麼再多的心理準備結果還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否則怎會仍是這麼痛,這麼痛?
薛穎叫不出也哭不出,傷痛糾結於心,積鬱成傷。
她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喃喃道:「我不堅強……我不堅強……你知道的……」
後來去傅維恆內湖的住處,按了電鈴,卻沒有人應。她掏出鑰匙開門。
裡面的傢俱擺設大都沒動,只帶走了部分細軟,可見走得匆忙。連管家孫氏夫婦也一併帶走了。只留下她……
真的到此為止了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第十章
不知道傅維恆是從何時開始暗中料理這一切的?硬是將他上億的家產,無聲無息地轉給了薛穎及幾個遠親。
這個消息,沒多久便在商場上引爆,不知震破了多少人的眼鏡?
後來餘震益發漫延開來,各種小道消息眾說紛紜,人人好奇薛穎是個什麼樣的厲害角色,居然能迷得傅維恆全然奉獻而且還自動失蹤?
更有人將她列為本年度最大嬴家,說她不用買彩券,也不必冠夫姓,就可平白獲得這樣的大獎,實在堪稱為最富傳奇性的風雲人物。
然而外界對於此事的沸騰,更突顯了她的平靜。如今她彷彿如同一口古井,深清寒冷,無波無紋。
新竹的家人也聽到這些傳言,連忙北上問個究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你們傅董事長究竟有什麼關係?」
「我們沒有關係。」她冷冷地說。
「沒有關係?那他為什麼把*傅誠企業*交給你?還有,他人呢?」
「我不知道。」她攤攤手。
一點也不想再多做解釋。
「那你跟我們一起回新竹去,別再待在這裡了。」
「回去做什麼呢?」她笑笑。
嫁人嗎?太遲了,她早已放棄這個念頭。
眾人們無功而返,她仍是留在原地。
薛穎這樣的表現,讓方怡如開始憂心起來,本來還以為是她堅強,所以既不哭也不鬧,甚至沒有追問任何事。可是漸漸發覺她如此不尋常的冷靜,才是叫人害怕。
沒有辦法猜透她到底在想什麼。
事實上,薛穎什麼也不敢想。
她每天都待在公司裡加班,加得很晚,就像從前傅維恆也喜歡留在公司一樣。共同的問題——回家做什麼呢?忙總好過胡思亂想一樣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