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憐憫眼光的集中處、新話題的男主角,單行書除了苦笑,還真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他的沉默,被視為吃悶虧不敢吭聲;他想解釋,被誤解為男人好面子心態;他一笑置之,被認為是強顏歡笑──唉,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
謠言止於智者,但顯而易見的,明達科技似乎沒有什麼智者。
好事者的眼神有同情、有幸災樂禍,讓悲劇男主角哭笑不得。
合也有小道消息,分亦有流言蜚語,人說「旁觀者清」,這話他嚴重質疑。但也由於無力回天,只好任由旁人揣測他被利用完丟棄的「傷心難過」,對外一概沉默。
手機無聲的震動拉他離開電腦螢幕,來電顯示讓他抑不住笑意離開辦公室,躲進茶水間。
這陣子她埋頭忙著新案子,他則投身公司新系統的試用,各自忙碌得連見面都變成一件困難的事。
這段時間,他嘗到想念的滋味──那是一種讓腦袋像拔下插頭的電腦般失去作用,只剩一片空白的滋味,嘗來鹹澀。
「你忙完了?」淡淡的聲音有不平穩的波動。
「你的聲音──在笑什麼?」
「我很高興聽見你的聲音,還有──」單行書將近來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果不其然,那頭爆出大笑。
「我喜歡你頭一句話。可是,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想聽我的聲音,只要打電話就行了不是嗎?」
「不想打擾你工作,不希望你分心。」他很清楚她全心全意投入工作的神采,不願破壞。
「所以打電話問我媽?閣下不覺得這種關心法太迂迴?」
「我希望你能專心在工作上。」
那頭傳來一個輕慢的「哼」聲。「你以為你的『色』真能令我『智』昏?」向莞轉著筆桿,眼前一疊公文高過肩膀。
愈是忙碌的時候,愈是容易在累得倒床入睡前的幾秒嘗到想念的滋味,每每衝動得想打電話,又惱為什麼不是他主動。
直到昨天向若眉受不了地向女兒抱怨,向莞才知道有人用這麼好笑的笨方法在暗地關心她,才知自己的逞強好幼稚,跟他關心她的方法一樣笨拙。
這男人實在──太會替人著想,害她想他想得緊,又不願意先拉下臉找他。
「這句話你以前也說過,在我們第三次見面的時候。」一個疑問突然浮上心頭。「為什麼你能在我身邊安心入睡?那時你並不瞭解我。」
為什麼呢……向莞仔細回想那日的情景。為什麼呢?
除了疲累,應該還有更深一層的理由,否則自己怎會如此放心。
「如果我說是因為一見鍾情,相信你是個好男人呢?」
「莞兒……」答非所問。「我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男人。」沒有讓人一見鍾情的本錢。
「非要有個答案不可嗎?」聲音急轉直下,摻入難得一見的委曲求全。「你知道嗎?我剛開完早餐會報,現在桌上還有十一份文件,下午有兩個會要開,晚上還要留在京凌十二樓的辦公室加班……我想吃『鼎泰豐』的小籠包……」
噗哧!「我有種誤踏陷阱的感覺,但是──晚上見。」
向莞開心地收線,無視辦公室內唯二在場者一臉受不了直打哆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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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年的最後一天,這一天天氣冷得不像話,愈晚溫度愈低,看來老天有意用強烈的冷鋒作為邁向二○○三的紀念。
向莞非常後悔在天寒地凍的此時此刻跟著世人搶搭跨年活動的列車。
因為沒有預約,兩個人落入領牌在飯店外頭排隊的狼狽下場。
「好冷……」她想回去,吃泡麵也甘願。
「是誰堅持吃大餐的?」單行書這時還有逗人的壞念頭,故意激將。
「你的心臟真的有問題嗎?」他不怕冷的強健讓人下得不懷疑他的老毛病是真是假。握住他的手,是溫熱的。「你真的身體不好?」
「心痛的毛病並不會妨礙我日常生活作息。是你們把它想得太嚴重。」包括商凡庸也把他當玻璃製品看待,令人哭笑不得。「你還要等嗎?」
向莞強勢地拉開他外套,要賴鑽進溫熱的懷抱,哀求:「我想放棄……」
頭頂落下一陣輕笑。「要回去?」
「嗯,到你那。」跨年的夜晚在街上恣意狂歡是年輕人的活動,不了不了,她想在家和情人溫暖度過,就算只是靜靜地守著電視機,也是種享受。「我想跟你一起過。」
「伯母──」
「我媽比我還忙。」
單行書懂她的意思,也沒有再多問下去。
「我的冰箱沒什麼東西可以填飽你的肚子。」
「買就好了啊,今晚吃火鍋好不好?」
「能說不好嗎?」
「不行。」對他撒嬌已經成了習慣,不想離開這個懷抱、這個男人。
她不是個凡事要靠別人計畫按部就班走的軟弱女人,只是已經習慣被他這麼疼寵,這麼呵護著。
「那只好先到超市一趟。」
「一起去。」她拉著他,倒著走。「我想吃──」
「小心!」警告來得稍遲,向莞撞上後頭的人。
「哎喲──」
「向莞?」
這個聲音──
她回頭。「李成祿?」
李成祿驚訝看著兩人。「單行書?你、你──你們還有來往?暗通款曲?」
「注意你的措詞。」暗通款曲?他哪來的資格用這四個字!
「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我可不知道原來心意是用這種方式呈現的。」向莞冷哼。「不要告訴我,你身邊的女伴只是客戶。」
一陣搶白無法辯駁,李成祿氣紅一張臉,敢怒不敢言,只好把熊熊目光釘在公司裡下屬身上。
他算哪根蔥?竟然敢追向莞!
而且──還追到手!他憑什麼!
「你真行,這副德性也能攀上向莞!不賴啊,有她在,你可以少奮鬥二十年──不,一輩子靠她吃穿當侗小白臉也很愜意。」
「李成祿!」
單行書拉住她,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