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蔚雲也是別有用心。她希望越晚到達洞庭越好,路上停留越久,就越能找機會讓上官君驊脫逃,要想脫逃,當然得踏在土地上進行;於是她嚷著要去看看金陵名勝,只盼行經金陵時,有這個機會。
金陵是六朝之都,美景古跡,不可勝數,她這個借口可是冠冕堂皇。
『我們能待在金陵多久呢?』蔚雲關心能助上官君驊跑路的機會有多少。
『你要是喜歡的話,五天如何?』對鍾清流來說,停在陸地上五天是很長的時間了。
『好吧!』蔚雲淡淡道。五天根本不夠觀光,脫逃的機會也太少,不過過於堅持只怕引他疑心。『上官公子會跟我們一道去嗎?』她故做不經意問道。
鍾清流眉頭一絞,拂過一絲不悅之色,瞬間又恢復平靜,『他留在船上就可以了。』護花使者只要一個就夠了,上官君驊閃邊涼快去吧!
『你不怕留他在船上他會逃走?』蔚雲揚眉。
雖然留他在船上也會有人看著地,但鍾清流想想還是不能置情敵於視線未及之處,就這樣,蔚雲的奸計得逞,上官君驊有幸跟著他們上了岸。
『雲兒,要不要雇頂轎子?』鍾清流心疼她體弱,不願她徒步,扶著她問道。
『不用啦!腳踏實地的感覺才好!謝謝你。』蔚雲朝他燦爛笑笑,悄悄躲開他碰觸的手。
這十幾天來,她虛以委蛇,從剛開始的堅決排拒,到現在態度漸漸緩和,鍾清流相信,她接納他不過是遲早的事。
蔚雲為博得他的信任,在沒有鍾清流的陪同下,絕不主動走近上官君驊。至於鍾清流的示好,她也選擇性的接受,沒有太過或不及,表現出一副漸受感動的模樣。就連上官君驊也幾乎相信,她快要接受鍾清流了。
未經人事的少女一經打擊,如同沒有防疫力的人體,遇病原即招架無力,縱使日後勉強痊癒,體質已是大不如前。蔚雲在深受重創之後,萬念俱灰之際,戴上了溫柔的假面具,從不自然的敷衍到幾可亂真的順從,內心不復以往的純真無邪,縱然鍾清流是個老江湖,也被她那憂鬱而楚楚可憐的樣子蒙騙過去,戒心漸減。
其實,如果鍾清流不是那麼愛她,就可以看出她的順從全是假裝。
『那麼餓不餓?渴不渴?要不要吃點東西?』鍾清流輕柔道。
『還好啦!不必刻意上館子,途中經過再說吧!』
上官君驊看著他們柔情蜜意,旁若無人的樣子,竟有點悵然若失。這十幾天來他沒見過她幾面,心裡一直惦念著她。他想知道她現在怎樣了?過的好不好?日後有何打算?將何去何從?連串疑問見了她後卻問不出口。
蔚雲一身銀白,仍做少女打扮,長髮發尾隨風揚起微微波浪,柳腰細弱,面色蒼白,順從的偎在鍾清流身旁,無視渡口行人側目,也不顧上官君驊的注視。
反正她已失去了一切,別人會怎麼看扁她也是不痛不癢,演戲要緊,就讓上官君驊去誤會吧!
『雲兒姑娘,不知近來可好?』上官君驊禮貌性地打個招呼。蔚雲對鍾清流溫柔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十足是個外人。
鍾清流瞪了他一眼,怪他搶走蔚雲的注意。上官小子又是一副斯文俊雅到該死的樣子,令他深受威脅。
『很好啊。上官公子呢?連著這麼多天趕路,坐了這麼久的船,趁此好好歇息吧!』蔚雲微笑。這麼多天來第一回聽到他的聲音,狂喜被她硬壓了下來。
『你才該好好歇息,瞧你臉色白成這樣,我要把你養的健康紅潤,替我生幾個白胖小子。』鍾清流在情敵面前炫耀他們的關係。上官君驊像是盤踞他倆之間的毒蛇,總有一天他要斬草除根。
蔚雲心中作嘔。要是懷了他約孩子,她會立刻自戕,還好這些天他沒再碰她,她也確定那晚沒留下後遺症——她沒懷孕。
她已從純潔無邪的無知少女,蛻變成稍具心機,並懂得算計的女人了。
這樣露骨的情話傳進上官君驊耳裡,竟在悵然若失之餘,心中還隱隱作痛。這十幾天他們的進展有這麼快?難道他們之間就此成了定數?親眼所見,竟有些難以釋懷。
就連隨行十名侍從,也對主人近日疼寵蔚雲的行徑感到咋舌,這個小姑娘在短短幾天內就讓主人神魂顛倒,從無前例可循,難保將來不會進駐鍾家成為當家主母。日後他們可得小心對待了。
★★★
遷就蔚雲不怎度快的腳程,他們緩慢行進。蔚雲吸著泥土的芬芳,沐浴在微暖的初春陽光下,享受踏在土地上的喜悅,暫時忘掉了身上背負的污穢包袱。
泊船十幾天,蔚雲刻意挑選離河面最遠的鍾山做為第一個遊覽據點。她直嚷著要登上山頂,說要看看峰巔是否真的閃著紫金色光芒,與它紫金山的別名相符;對山,鍾清流興致缺缺,人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他鍾清流是智者加上自幼生長於洞庭,自然是愛水的多。不過既然有座山跟他姓鍾,蔚雲又挑上它,那就勉為其難吧!原本他想先去玄武、莫愁湖哩!
上官君驊沒心思遊山玩水,不過既沒他說話的餘地,他的一顆心又懸在蔚雲身上,便毫無異議跟著他們走。
鍾山東麓,大小廟宇掩映於蒼松翠柏之間,曲徑通幽,鳥語花香,遺世而獨立。蔚雲愛戀地享受這離塵的潔淨環境,彷彿可以藉此洗去身上污穢的印記;上官君驊也跟著感染了清淨澄明的氣氛,緩緩吸著清幽的空氣;唯獨鍾清流有些索然乏味的看著四周。做慣鬧市中的名利客,要他做個清閒人是很困難的。
四周寧靜了許久。
『雲兒,今晚要住在山下城裡客店,還是回到樂水居上,明早再來?』鍾清流打破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