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是什麼人。畢竟雲兒只有一個,我的感情也不是那麼充沛,充沛到不擇地而出。」上官君驊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
「那……如果是我呢?」江老大問的突然,神色更有著難藏也不願藏的渴盼。這話,夠露骨了。
上官君驊正對著月的視線,驟然轉折,落到她的身上,帶著驚愕與困窘,「你……」他不相信江老大會這麼問他,一時之間傻了眼。
「如果你先認識我,才認識了雲兒,或者根本沒她這個人,那麼你會如何?」江老大的俏臉已經紅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誰也無法想像江老大竟會流露出小女兒的嬌羞。上官君驊跟著手足無措。
「如果是別人,我不知道。」他無意識地撇開視線,「如果是江姑娘,這輩子我的眼睛會離不開你。」回話乾脆且動人。
江老大是個奇女子,令他激賞,只可惜如今他的心中已滿滿是蔚雲,無暇思考這個子虛烏有的假設。會這麼回她,半是感動,半是欣賞,也有那麼點安慰的成分。
就這麼一句話,將江老大捧上了雲端。她的心飄著飄著許久,終於才踏著了地,「我真羨慕雲兒。方纔我還偷想,若是我的美貌勝過她,你會不會眷顧我多一點?」
上官君驊微笑。她應該知道答案。
「算了!咱們心裡有數。」江老大肩膀一垂,頹然道:「為什麼我就沒雲兒的福份?」語氣有點自我解嘲的味道。
上官君驊溫言安慰。婉拒江老大不能閃躲,也不能翻臉,必須以誠心正面以對,她是明理人,也是自尊極強的王者,由不得他打馬虎眼。
幸虧兩人坦然,彼此心胸也夠寬大,這些話並不影響他們情誼。
這晚過後,他倆心照不宣。以後,這事絕不能再提起,尤其不能讓蔚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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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度,也不能賴在別人家這麼久。上官君驊守禮慣了,實在無法繼續死皮賴臉待下去,不像少根筋的蔚雲。
一直逃避這一刻的來臨,並不表示該來的就永遠不會來。蔚雲其實不至於遲鈍到無藥可救,只是,相較於攤牌的尷尬與絕望,她選擇厚臉皮。
「你確定要和江老大道別?」這意味了已到做決定的時刻?蔚雲剛賭完幾把回來,得知上官君驊有離去的打算,歡欣愉悅的心情立刻沉重起來。
「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你呢?要不要跟我走?」上官君驊絞弄著手,像是面臨審判的人犯,等著她的答案。
半年來待在江家,身邊有心愛的男人寵著,有至交好友陪著,蔚雲暫時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淡忘了不堪的那段過去。只可惜,這樣的幸福終究是虛幻的,當上官君驊一有離開的意願時,恐懼與不安再度自心的角落奔騰而出,蔚雲這才發覺:她不是忘掉,而是這半年間,泡沫般的幸福粉飾了不堪的一切,自卑一直匿伏暗處,等著她面對現實時,伺機再跳出來無情地嘲笑。
「我還想再待一陣子。」蔚雲選擇躲避,「揚州也算是個避風頭的好地方,有好友陪著,我又暫時還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去處,為什麼要走?你若是想離開就請自使吧!」
這話半是真,半是假。這是個避風頭的地方沒錯,不想離開的原因卻是怕再與他有任何糾葛,蔚雲隱忍不提。
上官君驊失意地接受了拒絕。
半年來的努力全是做白工,他依然沒能得到佳人的菁睞!上宜君驊認命地離去,帶著滿腔情愁與無盡依戀,留下自己的心,飄然而別。
「你就這麼跟他說再見?」上官君驊前腳剛走,江老大在一旁杏眼圓睜,詫異地朱唇闔不攏。
他無預警地突然告別,不但給了她強烈的衝擊,她深信,蔚雲受的打擊要更大。
「他愛來就來,愛走就走,我憑什麼留他?」蔚雲閃躲焦點。
「是嗎?就憑你們兩人的關係……沒有十分也有八分吧?」江老大歪著頭邪笑:「你就這樣看著他走?」
在這個時代,毫無血緣的青年男女聯袂同游,要躲過旁人臆測,委實不易。若是不拘小節的江湖人也就罷了,偏偏這兩人舉手投足間,處處流露出大家風範,就更可疑了。該不會是貴族豪門之後,私奔出來的吧?江老大靈光的腦袋想出了千百個理由。
蔚雲聽見她露骨的詢問,當下紅了臉。她想起了胸前那道淡淡的疤痕。的確,這種聯繫非比尋常,是有八分的程度了。他羞赧地暗忖。
江老大很難不去注意蔚雲紅艷的面頰,玩笑的語氣下,抑制不住心中陣陣的酸意,為了他們之間的關係而嫉妒。雖然這是她早就料到的。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蔚雲坦白道。默認了他們非比尋常的關係。
「為什麼?倫們誰有婚約了?」
「都沒有。」
「既然男未婚,女未嫁,你們看樣子又是名門之後,家世相當,有什麼不行?」江老大奇道。要是她,早就把上官君驊綁回家了。
「他說…」蔚雲垂下視線,想起已死的鍾清流。
他曾是個噩夢。正因為這個噩夢,使得上官君驊這個遙不可及的美夢殘破了,殘破得碎碎片片。
江老大有耐性地等著下文。
「他不是我第一個男人。」這樣夠清楚了吧?蔚雲屈辱的淚水,隨著自卑滾滾滑落。
江老大又是一驚。這個小女人看來家教極嚴,會做出這樣的事還真是匪夷所思,連她這個江湖放浪女都還沒機會破功呢!
「你被人欺負了?」語氣輕柔,卻是一語道破癥結。
蔚雲終於壓抑不住,以抽掩面,嚎啕大哭,將半年來堆積在心中的委屈,一併發洩出來。
江老大慌了手腳。同是女人,她卻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不要哭,不要哭……」她心疼地上前,將蔚雲攬在懷中哄著。許久,又柔聲問道:「他知道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