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愛上官君驊嗎?愛到深處盡頭,竟是無情的反面,敵不過現實的考驗。蔚雲遲疑了。
「你就是我三弟帶回來的雲兒姑娘?」一個冒失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
侍郎府的長廊,出現了不速之客擋住她的去路。那人身影一出現,像是銀白的發光體照亮了四周,強大的存在感使得曲折寬敞的長廊也突然變得狹窄了。
「公子是?」
「我是君驊的二哥,上官重星這廂有禮了。」他嘻皮笑臉地一揖。
「我同大哥上冀北,一去便是一年多,沒想到一回來,就聽說我三弟身邊多了個美人,等不及想來看看。君驊的眼光還真不是普通的挑啊!」
蔚雲的柳眉皺了起來。輕浮的男人,少惹為妙。
「見過二公子。」她安分地回禮,肚裡想的是狠扁這男人一頓。
「不必不必。我那八風不動的三弟好不容易有鍾愛的姑娘,也該是我未來弟妹,不必行此大禮。」他不將她當作下人,稍稍喚起蔚雲的好感。
「二公子客氣,這是雲兒的本分。」神色稍緩。
「也難怪他一塊死人木頭竟然會為你所動。我要是在路途上能結識你這樣的姑娘,家裡的老婆小妾大概就不再看一眼了。姑娘真是風華絕代,在下好生仰慕。」又是油腔滑調的一揖。
剛起的好感馬上又沒了。這馬屁拍的真噁心,蔚雲差點嘔死,乾脆轉身離去。
上官重星假裝沒看到她的嫌惡,「聽說我爹娘不肯讓你們拜堂成親?」劈頭便是這個尖銳話題。
「奴婢不敢妄想。」腳步停了下來。
「那個女人不想要名份?你就算妄想也是情有可原。」上官重星是真小人的代表。
「無所謂。」蔚雲心灰意懶回過頭來。
「嘿!就算你不敢想,我那死心眼的三弟也非娶你不可。」上官重星一副極有把握的模樣,「別看君驊平常溫軟良善,一執拗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動。聽說還訂了什麼一年之約、三年之約的,照我看來,就算是百年之約,牛脾氣三弟也不會變的,倒是你……」他忽然神秘兮兮地對著她擠眉弄眼。
蔚雲皺起眉頭,神色不悅,假裝無事地四處瀏覽。雖然她很想知道下文。
上官重星眼見自己魅力無效,引不起她的注意,有點挫折感。「你是真的無所謂?」他不敢相信蔚雲對上官家三媳婦的地位沒興趣。看來不但如此,連帶對他這個曠世美男也沒什麼胃口的樣子。
他已娶妻生子,並有小妾數名,卻還是風流花心,年年納新妾。自命不凡的孔雀自然見不得人無視他的美麗羽毛,縱然眼前人是他未來弟媳,炫耀一下羽毛也好。
「二公子認為我該「有所謂」?為了侍郎府三少夫人的地位和榮華富貴嗎?」這個平淡無奇的虛名,恐怕還及不上極有可能流芳百世的「江南第一才女」盛名,以及她——實際上是小莫——的創舉「隔簾選婿」。論虛名?她的桂冠已有千斤重,論榮華富貴?蘇州知府可也不差啊!
「想要這個頭銜也是很正常的。除非你是聖人,再不就是坐擁名利許久,看淡了。」上官重星隨口道。
很聰明的男人,雖然有腦子,可惜輕浮了點。蔚雲打量他與上官君驊有三分神似但玩世不恭的俊美面孔。
「也可能有別的原因吧?知道自己命賤,安於現狀,又沒半點向上之心,懶得追求名利。二公子相信嗎?」心灰意懶是她目前的心情寫照,再加上她自幼便身負無上名利,看淡了。上官重星說對了一半。
「別被我爹娘的手段唬住了。」上官重星看穿了他那官場上長袖善舞的狐狸老爹的把戲。「他們動搖不了我三弟,便想朝你這個弱女子下手,你要是就這麼投降,不就稱了他們的心意?別枉費君驊的癡心。」輕浮的語調轉變為懇切的勸解。
蔚雲不解地看著他,「為什麼告訴我這些?」難道他不認為自己登上三少夫人之位會污蔑上官家清名?
「只是想讓我那聖人老弟欠我個人情,沒什麼。」上官重星得意地笑笑,緩了緩,又道:「不過,勸你小心點,我爹娘那關不好過,我大哥那關更麻煩。尤其你還……」
他望著佳人搖頭,「長相這麼「禍水」!」
這是什麼意思?
蔚雲想問清楚,上官重星已隱沒於迂迴長廊中,徒留她置身漫漫黑夜、重重星光之下。
★★★
這個謎團許久後終於有了答案。
蔚雲和上官君驊不動聲色地過著日子。表面的和平幻象維繫上官家搖搖欲墜的安寧,連日來驟降的溫度已使汴京城內大雪紛飛,這兩天吹的更不知什麼風,不但風勢狂猛疾勁,連帶大雪也像傾盆大雨般直瀉不停,積了一尺厚,陰冷的空氣為上官家寧靜的假象營造山雨欲來之勢。
上官家僕忙著掃雪、除雪、堆雪,沒人加派工作難為她,上官夫婦不再要求她亦步亦趨地伺候;聽說上官重星到秦樓楚館喝花酒去了,徒留妻妾空閨獨守,傳聞還有位大公子,蔚雲到現在還沒瞧見。
日子擺明是屬於她與上官君驊的。
蔚雲確信她真的已被承認。下人雖非必恭必敬,起碼客氣許多;上官夫婦不再當眾給她難堪,只除了她不得與上官君驊平起平坐,同進同出。她真的熬過來了。
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上官重星的話卻令她耿耿於懷。
汴京城的冬天比起四季如春的江南要冷上數倍,蔚雲全身包在厚襖下,像個臃腫的粽子,凍的不得了。門窗緊閉不開,也少出門,所莘她現在的身份「晉陞」為上官君驊的貼身婢女.只要他不召喚,她可以偷懶。
江南何曾有過這樣的鬼天氣?唉!
蔚雲奄奄一息地窩在炕上,昏昏欲睡,又不敢躺下,怕上官家要有什麼事派人來召喚,見到她「晝寢」,落得懶惰的罪名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