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父母催婚,上官君驊以暫緩三年娶妻為條件,交換爹娘的一年之約——以一年為期,暫時不見蔚雲,讓爹娘籍以試煉蔚雲和他們的感情,一年過去,方將蔚雲納為己有,陪侍在旁,唯獨終生不許娶她為妻。
上官君驊起初大力反對,不願委屈了蔚雲,後來仍在蔚雲勸說下,勉強答應這個約定。他要長遠的未來,也得顧及眼前燃眉之急——
要是被逼馬上與別家姑娘成親,他和蔚雲就一輩子沒指望了。
劉家案子未結,上官君驊也暫時不宜露面,娶妻等於宣告世人他的存在,好面子又怕事的上官家丟不起這個臉,上官夫婦便答應了三年不娶這個條件。
一年,足夠觀察蔚雲的性格,以及緩和兒子的熱情。上官夫婦如是想。
三年,足夠想辦法讓家人接納蔚雲,進而承認她為他的唯一妻子。上官君驊如是想。
孰料,他的熱情未減,先減了她的。當初猶豫之際追隨上官君驊而來,默許了終身,卻在情愛與自卑間擺盪,不曾開口允婚,靠著兩人相戀的默契一路走過來,如今則面臨著空前的考驗,信心搖搖欲墜。
蔚雲咬著牙忍耐。一切等待,終將在一年後開花結果,然而意料之外的疲乏也隨之而來,令她無奈,卻在上官夫婦意料之中。
少年情侶的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難以刻骨銘心。老實的兒子也許癡心,將之分開一陣子,讓想攀龍附鳳的鄙陋女子受點折磨後,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再妄想正萋之位,那時,才是她通過考驗的日子。上官夫婦正是做如此打算。
一年來,依戀漸漸消褪,情愛緩緩磨蝕,精神壓力排山倒海地襲來,叫蔚雲在自卑與自尊的漩渦裡掙扎,幾乎溺斃。
相思,能連根拔起嗎?
起碼正在委靡。
上官夫婦的策略慢慢收效,尤其在蔚雲身上已見效果。她看起來就像是個認命的丫環,不曾對自己的地位有些許不滿,也沒有多大野心,安安分分地擔任丫發的工作,終於讓被隔開了的上官君驊,得以在一年之後蒙父母大恩,將蔚雲留在身邊。
「好久不見,你瘦了好多。」是夜,上官君驊憐愛地捧著她蒼白的臉蛋。
「你也是。」蔚雲的眼霧濛濛地。
這段日子總算熬過去了,他們已得上官家的默許。從此,蔚雲便是被承認的待寢丫環,有朝一日也許有幸能晉陞為妾,但就是不准為妻,這是上官家的規矩,正妻必須是出身名門,家世清白。
「我們從今天起終於能在一起了。」上官君驊聲音急切又不掩欣喜。這是他盼了許久的。
這樣的幸福,夠嗎?或者,她連這麼一點點幸福都不該擁有?蔚雲望著上官君驊俊秀的臉,竟失去以往的熟悉與熱度。
「你好像不怎麼高興?」上官君驊試探道。
「我沒有真實感。」
「是嗎?」
上官君驊為這個答案不滿。他捧著蔚雲臉蛋的手,轉而托起她的下巴,並緩緩逼近她的臉,吻上她的朱唇。
是夢?是幻?不真實感更加強烈。蔚雲沒有掙扎,沒有喜悅,心像是破了個洞般難補。她的腦中浮起那個噩夢,顫抖著極力勉強自己不掙扎。
這該是她自兩年前初識他以來,便縈繞於夢中的心願,此時此地竟令她更感空虛……恐懼……
上官君驊緩而溫柔的吻著,用無言的行動傾訴相思,細長而綿密,許久才離開她的唇。
「向爹娘坦白你的身份,讓他們答應我們結為夫妻,怎樣?我受不了你沒名沒份的在我身邊!」上官君驊的語氣熾烈而灼熱。原本以為有耐性可以等到說服爹娘,這一吻像是點了火,燒掉他的耐性,引爆他的熱情。
這個問題他們一直不敢碰,上官君驊終於忍不住了。
孰料,蔚雲變了臉。
「我該怎麼解釋我們相識經過?把鍾清流的故事加進來嗎?」蔚雲冷冷道。鍾清流是兩人心中永久的痛,更是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
上官君驊的熱情被澆熄了大半。
「我既然有「江南第一才女」的美名,上官大人必定會想盡辦法考我,我過得了他那關嗎?當然可以推說我名過其實,但這麼一來又有幾分說服力?」這是蔚雲自卑的源頭,也是劉家的最高機密,見不得光的內幕。
上官君驊心涼了。
「還有,為什麼我不肯回到蘇州等你聘娶,便厚顏無恥地直接住進上官家,還隱瞞身廾,這又是何故?」鍾家的人正在搜尋蔚雲,劉家的案子也未結,不知多少人在找她,她有不得不躲的苦衷。
上官君驊感到背脊似乎結了冰。
一切的棘手難題,被蔚雲狠狠地挑了出來,藉以打擊沉醉在美夢中的上官君驊。怪不得她,當初天真爛漫的少女經過重重磨難之後,從膽大妄為的初生之犢轉變為怯懦多疑的小婦人,想不深思熟慮也難!
說實話,完了!想圓謊,難了!
這些難解的問題、是她隱瞞身份的原因。上官君驊大略知道她有這些顧忌,只是一時被戀火沖昏了頭,脫口而出後就後悔了。
「是我太衝動了。對不起。」
他的道歉反倒讓蔚雲歉疚。
「別說了,暫時就……這樣吧!」蔚雲淡淡地帶過尷尬。「天色已晚,我回房了。」嬌小的身影無所眷顧地離去,消失在夜色中。
一年之後單獨相處的第一個夜晚,竟是以這種結果收場,實在不是年前自信滿滿的上官君驊所能預料的。
今後他們之間又將有何變數?
★★★
想當年,其實不過也只有兩年前,蔚雲似乎還是個人事不知的冒失姑娘,在劉家受盡寵愛,無憂無慮,然而這一切都已遠離她而去。
外在事物狂烈的衝擊,內心也跟著顛沛流離。猜忌、多疑、害怕、猶豫、膽小……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逼得她連心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