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期?三個月?這怎麼可能?」
「這是真的。」
「我不信!」管依彤激動的大叫。
「傻依彤,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
「不會的!不會的!爸每年都會定期到醫院檢查身體,除了血壓高和心臟有點小毛病外,根本沒有其它的問題,為甚麼突然--」她仍是不肯面對現實。
「癌這種病很難說得準的,癌細胞有時擴散得很快,有時又可以藥物控制,等覺得不舒服再去看醫生時,它已經蔓延到全身了。」
「你在三個月前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任允桀也許是事先早巳知情,表現得異常鎮定。
「為甚麼不帶爸到別家醫院試試?也許是醫生弄錯了也不一定!」
「爸換了好幾家醫院,看了許多高明的醫生,結果仍是一樣。」
「那,爸背著我吃的藥?」
「那是止痛藥。」
「為甚麼瞞著我?獨獨瞞我一個人?」管依彤激動的搥打他的胸。
「爸爸交待的,他不想看到你為他擔心、愁眉深鎖的模樣;他想看你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笑容。」任允桀體貼地任她渲洩自己的情緒,沒有阻止。
「我們的婚事也是因此才促成的?」管依彤伏在他胸前低泣。
她知道父親最不放心的人就是她了,只是他這一走,她就真的是舉目無親了。
「對,看你披婚紗是爸臨死前唯一的願望。」
「我好難過。」知道這樁政治婚姻的真相是在這麼不堪的情況下,教她如何承受得住?
「我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的。」任允桀保證。
管依彤根本沒想到這些,哭紅了眼的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希望父親能健康的走出這家醫院,她還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醫生終於出來了,管依彤在任允桀的攙扶下緊張的迎了上去。「醫生?」
「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們可以進去看他。不過,情緒不能太過激動,記住要讓他無牽無掛的走。」醫生此語無異是間接宣佈了管明威的死亡。
管依彤聽了這話後,眼淚更是淚如雨下。
「別哭,記住,爸不喜歡你流淚的樣子。」任允桀拭去她臉上的淚。「笑一個給我看?」
管依彤聽話的收起淚。只是--笑?她搖搖頭,無論如何擠不出笑容來。
「我陪你進去吧。」
「嗯。」管依彤緊抓著他的手,想從那有力且堅實的大掌中汲取一些力量。
一進門就看到躺在病床、身上插滿各式管子的管明威,很難想像早上剛出門時還是談笑風生、生龍活虎的人,此刻卻無助的躺在白色病床上苟廷殘喘著。
「依彤。」
「爸,我在這裡。」管依彤半跪在床邊,激動的握住父親伸出來的手。
「依彤,爸爸有話對你說。」管明威渙散的眼光,仍不安的看了一旁的任允桀一眼。
「爸,有甚麼話回家再說,好不好?」
「不,現在不說我怕會來不及。」
「說甚麼傻話,爸,你只是疲勞過度昏倒而已,馬上就可以回家的。」管依彤硬是擠出笑容強裝無事。
「不,依彤,爸對不起你,原諒我,原諒爸爸!」管明威只是重複著這幾句,說話愈來愈吃力的他還是掙扎著想將它說完。
「爸,不管你做了甚麼事,你永遠都是我的好爸爸,談甚麼原諒不原諒的?有甚麼話等你身體好了再說。」
「我是再也好不了了,我只有一件心事未了,依彤,原諒我好不好?」管明威像在做死前的告解似的。
管依彤拭去臉上的淚,討好且安撫的說:「爸,我原諒你。」
聽了這話後,管明威全身緊繃的肌肉明顯的放鬆不少。「爸爸對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說完,閉上眼。
「爸!」管依彤放聲痛哭,她無法接受至親突然離她而去的事實,對管明威的話,她只當他是死前彌留的神志不清,沒將它放在心上。
「依彤,別哭了,你還有我啊!哭得這麼傷心,爸會捨不得走的。」半蹲在她身邊的任允桀輕輕安撫。
「現在我只有你了。」管依彤轉身緊緊抱著她現在唯一的依靠。
***
坐在窗前的管依彤視而不見的看著窗外,她還沒從喪父之痛中恢復過來。
這不能怪她,前天才剛做完管明威的頭七而已,她仍沉浸在死別的哀慟中,任允桀也知道,甚麼也不說的默默扛下她的責任,將每件事處理得妥妥貼貼的。
管依彤心頭的那抹空洞沒有變成無法承受的心碎,得歸功於任允桀的看顧與支持。她實在不敢想像,要是沒有他陪她走過這一段,事情會變成怎樣?
「小姐,呂老爺子找你。」萍嫂通報。
「哦。」管依彤懶懶地應了聲,仍不打算起身。
「還有李、余、歸這三個老爺子也都來了。」
「他們是一起來的?」
「是,我已經請他們到書房了。」
「今天到底是吹甚麼風?這四個人竟然會同時來看我?連頭七上香時他們都是分別來的,這可稀奇了。」
呂明山、李中昇、余大智、歸台生是和管明威一起創業的夥伴,也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長輩。不過,這四個人互相看不順眼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他們的私下較勁給公司帶來不少麻煩不說,管明威也常為了如何安撫他們而傷透了腦筋。
到底是甚麼原因讓這水火不容的四人聚在一起?
「小姐,他們的臉色都很難看,好像有甚麼要緊的事。」
走到書房的管依彤,有禮的問著高矮胖瘦的四個人:「四位叔叔,今天來有甚麼事嗎?允桀不在家,有事的話可以直接到公司找他。」她以為這四人是要找任允桀談公事。
「老實說,我們今天是專程來找你的。」呂明山說,他們在來之前早巳確認過任允桀的行蹤了。
「找我?有甚麼事嗎?」
「就為了任允桀那小子侵佔公司的事。」余大智搶著發表他的不平。
「侵佔公司?」
「老余話說得太快了,只是因為經營理念的不同,所以任允桀『很有禮貌』的請我們離開公司罷了。」歸台生那咬牙切齒的笑卻洩露出他不滿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