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在歧叔面前發過誓,她早想逃了,才不會窩在這黑不溜丟的無央堡。
「該死的!」東方任低咒一聲。
他長臂一探便牢牢地擒住聶輕的手,將仍坐在地上的她拉起,納入懷中。
她的柔軟與契合的曲線讓他的火氣全消。
他要她。
但不是現在。
首先,得讓她明白自己的丈夫是誰。
東方任以最快的速度將聶輕帶出黑牢,等他轉身面對她時,地牢的火把提供了足夠的照明讓她看清他的臉。
聶輕飽含忿怒的眸子在乍見他後變得疑惑,一會兒後又轉為震驚。
是他!那個在木屋旁遇見的男子。
他竟是東方任!怎麼會?
「你就是東方任?」她還是不信。「不是別人假扮的?」
她的質問讓祁烏嚇得將手上的鑰匙掉下地。
「別人想假扮我,還得看他有沒有這等本事!」東方任冷哼。
祁烏趁著彎身撿拾鑰匙的空檔偷偷打量兩人,只見雙手叉著腰的聶輕無畏地仰頭而立,她的身前卻是明顯按捺著怒氣的主子。
聶輕就算仰著頭也只到主子的下巴,那嬌小的個子哪來這麼大的勇氣敢挑戰邊境三界令人聞之色變的權威?而主子的反應更教祁烏不解,他是看著東方任長大的,卻從沒見過他壓抑怒氣的片刻,今天大大破例了。
是為了他曾厭惡到一眼也不願見的聶輕?
這些,讓祁烏疑惑,也讓他明白接下來有好戲可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退到視線最好的角落,靜靜地睜大眼。
「我該猜到的。」
「你說什麼?」
「看到飆風時就該想到的,我知道世上再沒有第二隻像它那般的神犬。」聶輕歎了口氣,為自己的疏忽哀歎。嗚哇,虧她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的,這下子全毀了啦。
可是,一個能贏得飆風全心敬畏的主人不該是傳說中的惡人,也不該是不問是非曲直就將她關在黑牢的人啊!可惡,害她頭痛了起來。
渴望抱她的東方任才沒空注意她的默然神色,只命令:「以後再也不許你連名帶姓地叫我。」
「不然叫你什麼?」
他微微一僵,澀聲道:「和其他人一樣,爺或主子都可以。」他第一次發現稱謂所代表的距離。
「那你呢?叫我什麼?」
「自然是娘子,這有什麼好問的!」他又在咆哮了。
「我不愛這個稱呼,叫我輕輕如何?爹娘和歧叔都是這麼叫我的。」說穿了,聶輕還在逃避現實。
「好,就依你。」
「所以,我便喚你的名,任?如何?」
「隨你。」
現在,不管聶輕開口要求什麼,東方任都會答應的。
當然,他也想從聶輕身上得到某種程度的「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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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一向冷清的四方居突然變得忙碌且熱鬧起來。
進進出出的僕人,正忙著將簡樸的四方居裝飾得華麗與喜氣,不管聶輕如何尖聲大叫,就是沒人肯停下來告訴她為什麼,落得她只能冷眼旁觀這一切。
房間打掃完後,數名家僕抬進一個雙人環抱般大的檜木桶,訓練有素的僕人們魚貫地提進一桶桶的熱水注入其中,不一會兒熱水已滿。
這是澡盆,聶輕知道。
她現在的確是需要一個熱水澡,好洗去身上的黏膩。
只是幹嘛連被褥都要換新的?
還在桌上擺滿了各式小菜、點心,以及——酒。
是要慶祝她逃出黑牢嗎?這未免太隆重了吧?
等男僕全躬身告退、屋裡全剩下女人後,那氣氛更顯詭異了,丫頭和僕婦們全抿著嘴兒低低笑著,眼光更不時地朝聶輕身上飄來。
若是對上聶輕詢問的眼神,丫頭們總是一陣低笑後便散了開去,那神情、那曖昧教聶輕全身直起雞皮疙瘩——好像她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就只有她一個人蒙住鼓時裡!
這時,宸因捧著小漆盤進來了。
漆盤上整齊地放著髮梳、毛巾、小巧的舀水木勺、皂莢等物,全是些盥洗用具,只是比聶輕曾見過的更為精緻、華麗百倍。
最教她好奇的是一個小水晶瓶,裡面還裝著粉紅色的液體,好看極了。
「夫人,這叫香精,是從比西域還遠的地方運來的。只要幾滴便能滿室生香,若是將它滴在水裡,等你沐浴完後身體便能沾上這股奇香。」宸因說著打開瓶蓋湊到聶輕鼻下。
只輕吸一口,聶輕的四肢百骸便蕩著從未聞過的花香。
「這種花叫做玫瑰,很香吧?」
聶輕點點頭,著迷地看著宸因將玫瑰香精滴入澡盆中。
「這小小一瓶便得花上幾十萬兩銀,甚至有錢還買不到。因為它極為珍貴,所以堡主並不輕易給人。姒光向堡主討了好幾次,堡主也只是應付,沒答應她,現在將這瓶香精給了你,可見堡主有多疼愛你了。」宸因笑著說明。
「帶我出黑牢後,他便命令我不得離開四方居一步,這樣叫做疼我?」聶輕根本無法體會東方任那帶著霸氣的溫柔。
「今天,堡主親自到黑牢去將夫人接出來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無央堡,堡裡的人一致認為姒光的好日子完了。」
「為什麼?」
「因為——」
「宸因,你太多話了。」一名滿頭銀髮的老婦沉聲喝止:「萬一誤了時辰,你擔待得起嗎?」
「是,桑婆婆,宸因知道錯了。」
聶輕這才知道桑婆婆可是大有來頭,從東方任父親那時起便在堡中工作了,和祁烏一樣是無央堡的元老級人物,她專門管理堡中的僕婦與丫鬟。
「請夫人更衣。」桑婆婆說完,一手便探向聶輕胸口。
「做什麼?」聶輕側身躲過,雙手還不放心地護住前胸。
「當然是服侍夫人沐浴呀。」
「洗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算算,總共有四個丫鬟、兩個老媽子,再加上宸因、桑婆婆,一共有八個人,要她在十六雙眼睛的注視下脫得精光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