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樹幹沿著潭面而長,恰恰好成為一個渾然天成的座位,下有潭水映照,上有濃蔭蔽日,不必下水,便能盡消暑氣。
嘴裡細嚼著零食點心的聶輕,漫不經心地盯著東方徹打拳,看不過去時才出聲指點幾句,隨心所欲得很。
「夠了,休息一下吧。」
東方徹笑著點點頭,脫下罩衣後朝聶輕揮揮的,「輕輕,瞧我。」深吸一口氣便跳入湖中。
約莫半炷香後才浮上來,他滿臉得色地看著聶輕,邀功似的問:「如何?」
「不錯,你潛水的時間愈來愈長了,要是你練了龜息大法,就可以給海龍王當女婿了。」
看著東方徹在潭水中泅泳的矯捷身影,聶輕笑了。
這孩子不但一改先前的暴戾之氣,連身子骨也變得較為健朗。
本來就是嘛,小孩兒身子不好又怕他早夭,絕對不能硬將他關在房裡,過多的呵護只會讓他變得更加蒼白瘦弱且驕縱任性,最好的方法是讓他多活動鍛煉體魄。
瞧瞧,現在的東方徹多好。
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輕輕,你為什麼歎氣?」東方徹游到她腳下。
「我的功夫你學得差不多了,我是再也擠不出一招半式了。」
才沒幾天,聶輕便明白東方徹是個練武的天才,教他的功夫不用半天就學會了,甚至還能舉一反三地與她打成平手。
害得她要維持不敗戰績是愈來愈難了,有時還得耍耍卑鄙的小伎倆才行。
「如果冷沒君或名霄能專心教你功夫就好了,而不是像現在偷偷摸摸的,得由你開口請問,他們才會指點你個一招半式,唉,這樣的偷學要到哪天才能成材?」聶輕無奈得很。
不用說,東方徹的偷學也是她出的主意。
「兩位叔沒有得到爹的允諾是不可能教我武功的,他們能在瞧見我練武時出聲指點幾句,已經算是大大的破例了。」
「可是你已經十歲了,要是再不打好底子,我怕骨頭變硬了後就再也練不成上乘武功了。」
這也是東方徹所擔心的。
「依我說,最好是你爹能親自教你,他的功夫了得,不傳給你豈不是白白糟蹋了?」偏偏聶輕不敢去求他。
免得又想起那一夜的尷尬。
想到這,聶輕忍不住又在心裡怨起自己,好端端的幹嘛想起那個人?害得她的好心情時消失無蹤。
聶輕的話說中了東方徹的心事,父親一直是他的偶像,他希望將來長大後能像父親一般武功高強、受眾人崇敬,這樣的東方徹最想向父親學武,但東方任的威嚴讓他不敢開口。
而聶輕一見父親就躲的事在全堡內已是公開的秘密,東方徹自然不好意思向聶輕開口,要她替他向父親求情。
頓時,兩人變得無語,只有聶輕的雪白蓮足在水面上點起串串水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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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輕身後,那瀑布盡頭的高處,有一塊突起的大石。
大石上正坐著一名黑衣男子,他的雙腿空懸在岩石邊,向下俯視的眼角是帶笑的,居高臨下他將下面兩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們的談話自然也沒漏了半句。
這個地方一直是東方任的秘密,是他小時候練功時發現我,上來的路只有一條,也就是從瀑布中逆爬上而上。能上來,除了內力強的能擋住瀑布水流下衝之力外,輕功還得極好才行。
自從在無意間得知聶輕在活水澗教武後,東方任只要有空便會先行過來等她,等兩人走後他才離去。
這也就是為什麼聶輕一直沒發現他的原因。
藏身除了觀察聶輕的武功路數外,更想知道阿徹學武的決心與天分,最重要的是他想看聶輕的笑,想看她放鬆的容顏。
她的笑與熱情可媲美冬日的艷陽,只是一見到他後便吝嗇地收起,不信邪的東方任試了多次,最後只能不甘願地承認他若想看到最真的,就只能能偷偷躲起來,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無法滿足的渴求燒灼他每一根神經,沒日沒夜地吶喊著想要解脫。
這渴,只有一個女子能解,害他再也無法找任何女人發洩。
他不想任事情就這麼拖著,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化解聶輕的害怕,還有他心中的結。
目前,只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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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唱首小曲兒來轉換一下心情吧?」
放眼全堡,也只有東方徹一個人享有隨時點歌的殊榮。
看著仍泡在水中的東方徹,她笑:「光是唱歌太無趣了,我出一道謎給你猜好不好?」
「好哇。」東方徹開心地直拍手,隨即不放心地補上一句:「你不能再出屁或鼻涕之類的謎題誆我。」
兩人的武功是差不遠了,但猜謎,東方徹仍是聶輕的手下敗將。
「放心,你一定猜得到的。」
在東方徹的期待下,聶輕笑著深吸口氣。吟唱:
「在一座被烏雲圍繞的黑色巨堡裡——」
「啊,這歌謠我知道。」
東方徹正想開口提醒聶輕唱錯了,遭受她一記白眼:
「別吵,仔細聽完!」
白了他一眼後,她又繼續:
「風和日是他的忠僕,
巨堡裡住著一個黑色的巨人,巨人什麼都有,有數不盡的寶藏、漂亮的美妾,
還有一個聰明又討人喜歡的兒子;
可是他卻不快樂?
為什麼不快樂?
因為他老是皺著眉、繃著臉,
一遇上不順心的事便大吼著要將人關入黑牢,
所以啊,還是離他遠一點吧,離他遠一點,
就不會被他給嚇得半死了。」
還沒聽完,瀑布上的東方任俊臉便黑了一半,等聶輕將歌謠唱完,他幾乎失控地衝了下去。
他多想抓著她的肩膀怒吼,想搖醒她的理智,想讓她看清真相,他不是個怪物!
只是心中激湧的酸楚讓他變得無力,她是這樣看他的嗎?一個會將她嚇得半死的黑色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