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玄巖是西域奇石,不但光滑無痕且刀劍難傷,得用最硬的金鋼鑽才能慢慢鑿開,因為它稀少所以價昂,小小一方黑玄石得耗上萬兩白銀才能買到,而一般富戶有一座黑玄石就足以誇耀四方了。
東方任拿來砌城堡的外牆。
這驚人之舉又傳成是炫耀財富、不知敬天。
不過,東方任人不理會這些紛擾的流言。
而事實也證明他是對的。
數年前,遼、夏舀多次舉兵圍攻無央堡,想一舉突破宋朝的鎮北之,好大舉南侵,卻因黑玄巖光滑的外壁讓勾繩無從攀爬而任一次次的奇襲鎩羽而歸。
只是這一來,無央堡就成了黑色巨堡。
好事者自然將它與不知何時流傳的歌謠串在一起。
而東方任就變成了黑龍轉世。
黑龍的傳說讓他又蒙上了一層詭奇與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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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遠的烏雲正以迅疾之姿由北方捲來,一瞬間,無央堡便籠罩在黑雲裡,雲層間閃著詭光與悶雷,看來即將要有一聲暴風雨了。
雷聲隆隆下,由堡中奔出一匹黑色、但匹蹄皆白的快馬。
馬上的青衫男子在與他們會合後自動地護衛在東方任的右側:「爺,辛苦了。」
東方任只是微微頷首,沉聲問:「兩個月前經由絲路到回鶻的商隊回來了嗎?」
「探子回報,商隊約三天後回堡。他們在回程雖然遇上西夏的游盜打劫,但咱們的人只受了些皮肉傷,帶回來的毛皮及乾貨也沒有任何損失。」
「那就好。」像心意早已相通,東方任胯下的黑色座騎自動放慢了速度。
護衛在他身旁的兩人亦放鬆韁繩配合著他的步伐。
他們兩人的座騎雖也是神駿無匹,但和東方任的「奔日」相比,靈性仍是略顯遜色了些。
東方任打量著隨左右的兩人。
白是冷沒君的顏色,冷漠是他臉上最常見的表情。
「我記得你來到無央堡時只有二十二歲,那年,天下著狂雪,而你仍是一身素白罩衣,臉上的冷漠足以讓溫暖的大廳凍結。」東方任道。
冷沒君只是笑笑,不誚一語。
「那天可是大年夜,沒君竟然能避過重重守衛而直入大廳,功夫造詣之深讓我暗暗捏了把冷汗。還好沒君只是想證明他的能力,而沒有加害眾人之心,否則我這個總管的職務可就不保了。」名霄笑著補充。
「你可知道,只要我一聲令下,你便會被人亂刀砍死?」東方任問。
「我當然知道,堡內高手雲集,我若不鋌而走險地出此奇招,又如何讓堡主印象深刻,進而留下我?」
「你果然沒讓我失望。」東方任當時對冷沒君仍有極大的防備,為了試驗他,甚至故意派給他最難的任務。
隔年春天,冷沒君初次帶領的商隊不幸被遼國境內的惡盜卡棘所搶,他卻在安頓好受傷的弟兄後,一人單槍匹馬地挑了山寨,將卡棘的人頭高掛在幾乎被大火燒光的寨前。
一逼一戰,打響了冷沒君的名號;也讓邊境的盜匪明白,敢動無央堡的商隊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冷沒君的拚命讓他在短短五年就成為東方任身邊的首度侍衛。
相較於兩人的愛恨分明、冷漠獨善,名霄是隨和的。
沒有堅持的喜好、沒有突出的怒氣,這樣的名霄弱點最少,也最適合擔任總管一職,而他也將這角色扮演得極為恰當,盡忠職守地完成東方任所交付的任務。
「你們兩人,一個是父親從小調教的總管;一個是我近來拔擢的衛士,兩人的個性不同,一明一暗、一內一外幫了我許多忙,無央堡能有今日的規模,除了父親所奠定的根基外,你們兩人居功厥偉。」
從東方任口中說出的感性謝語,教名霄受寵若驚得很:「爺,我們只是克盡本分,不該居功。」
冷沒君回應的是若有所思的沉默。
「不,我說的是實話。」
尷尬的名霄將話鋒一轉:「爺,到擎雲莊一切還順利吧?」
「下個月你們將會有一個新的堡主夫人。」
「但聶大小姐的腦子有問題呀!」名霄只差沒脫口出「瘋子」這兩個字。
聶大小姐的瘋狂連定真府的三歲小娃都能朗朗上口,甚而「威名遠播」到無央堡來。
聶大小姐曾在十三歲那年成過一次親。
幸好沒嫁成。
因為她竟在拜堂時拿出暗藏在袖中的短劍,對著眾人瘋揮亂舞,差點沒砍死她那未過門的可憐丈夫。
當初定真府的人個個懷疑聶嗚已收一個白癡當義子,並讓他娶兄長的遺孤為妻的動機,除了擺明欺負人外,更能不著痕跡地接收擎雲莊的產業。
經過聶大小姐這麼一鬧,打抱不平的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白癡與瘋子早就配得好好的。
自此之後,再也沒人敢去沾惹聶家那個瘋婆子。
東方任算是六年來第一奇人。
「別抱怨了,反正我娶她只是為了擎雲莊的米糧產業,她長得如何、腦子是否有問題,對我而言並不重要。」
「可是——」
「現在北方軍事吃緊,保有米糧便是擁有久戰的利器,還可以讓百姓以合理價格買到糧食,不至於讓那些不肖貪官趁機訛詐,這樣的擎雲莊若敗在聶嗚已手中未免太不值了。」
東方任做生意沒個道理可言,對官府漫天要價,卻不許人著地還價,偏生他做的又是獨門生意,王公賣胄雖然肉痛,也只能咬牙掏錢;對百姓卻是開倉放賑也無所謂,讓一些貪官恨他牙癢癢的,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免得他又要坐地起價了。
「爺,難保聶大小姐不會在你的婚禮上再瘋一次。」
「放心,憑我的武功,她動不了我的一根寒毛的。」
名霄歎了口氣,明白自己是改變不了東方任的決定了,只能盡責地問:「需要特別預備些什麼嗎?」
「一切照舊。只加強堡內外的巡邏與戒備,別讓覷覦無央堡的惡徒有機可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