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答案已隨著老人的入土而永遠無解了。
「難得回來一趟,我想去向歧叔上個香。」聶輕道。
「我陪你去。」東方任想對老人表達心中的感謝。
轉身欲出木屋時,東方任的眼光不經意地飄向那扇半掩的木門,這時,他卻僵住了:
「這門——」
「很奇怪嗎?」偏頭認真打量的聶輕就是瞧不出古怪之處。
「這木屋蓋了多久了?」
「木屋是十年前歧叔親手蓋的,那時我娘才剛死半年多,歧叔常說他只求木屋不倒就行了,手工粗劣,也難怪你瞧不習慣。」
「不,這門真的透著古怪。」東方任的手摩挲著光滑漆黑的門軸。
一扇廉價到丟在路上只會被撿回去當柴燒的木門為何會配上一要如此昂貴的門軸?太奇怪了。
「你瞧,木屋裡的桌椅、板凳經過了近十的歲月,早已變得陳舊,只有這根門軸不但不見腐朽,反而更顯黑亮,還有,它是用桐木做的。」東方任解釋。
聶輕這才恍然大悟:「奇怪,這十年來我每天開關這扇門不下數次,為什麼一直沒發現門軸有異?」
「人不會特別注意每天都看見的東西,這叫盲點。就連我,也差一點犯了這個錯誤。」當初東方任夜訪木屋只為尋找聶輕,除了她,其它事物早已入不了他的眼。
甚至連聶嗚已也沒發現門軸的秘密。
再仔細檢查一遍後,東方任找到支持他懷疑的證據:
「這一根桐木軸像是將一塊木頭切成兩片後再以榫頭接回去的。瞧——」他指給聶輕看:「此外有條接縫,而且還細心地用黑漆補上,為的就是不想讓人發現。」
「真的耶。」
「另外還有一塊黑漆,不大但痕跡較深,似乎是最近才補上的。」
一個念頭閃過東方任的腦海,讓他運起內勁擊向桐木軸。
門軸應聲斯裂。
果然如東方任所推斷的,裡面藏有東西,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竟是一個長方形的紅漆木盒。
而新的接縫處卻藏著一封信,信封上面寫著「東方任」三個字。
怎麼會?
東方任只是反覆瞧著手中的信,並不急著拆開。
他明白,這封信應該是邵歧在見過他之後才寫的。
此時的東方任突覺背脊竄過一陣冷。
知道自己命不久長的邵歧,除了說服聶輕答應東方任的婚事外,更寫了這封信藏入門軸,希望心思縝密的東方任有朝一日發現其中的秘密。
一思及此,東方任不得不佩服邵歧的神機妙算與苦心安排。
信的背後寫著一行小字:
必先開過木盒後,方能拆閱此信。
「我們便照歧叔吩咐的,先開漆盒,可好?」東方任詢問她的意見。
聶輕點頭答應。
在東方任打開木盒時,她的頭也好奇地探了過來。
木盒裡只有一方白絹。
展開一看,白絹上寫滿了密密麻麻麻的小字。
一拿起白絹,那柔滑的觸感讓東方任不禁脫口而出:
「雪山天蠶絲!」
「那是什麼?」聶輕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玩意兒。
「這是雪山上耐冷野天蠶所吐出的絲織成,因為野天蠶極少,所以非常昂貴。不過這不是它價高難求的原因,這雪山天蠶絲的韌性極強,所以常常江湖中人拿來做為武器或是綁縛人的工具,像歧叔這樣用來寫東西的不多。」東方任微微一哂。
「哇,這麼神奇。」她吐吐粉舌。
「堡裡有一大匹,你若喜歡的話,可以拿出來玩玩。」
「將這麼昂貴的絲當成玩具?這麼做太對不起雪山天蠶了,我不要。」
「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將這絲放在堡中的棧房裡繼續沾塵灰嘍。」
其實,這雪山天蠶絲還有另一個特點。
那就是不壞不爛,也不受蟲咬。
也許邵歧當初選擇將一切全埋起來,就是看中了雪山天蠶絲這不壞不爛的特性,就算再過幾十年,木頭都爛了後,那條白絹仍是不腐。
「看年白絹上寫些什麼?」聶輕催促。
東方任點點頭,展開白娟。
沒想到第一句話便教他們給震懾住了。
邵歧寫著:
聶輕的父母全是由聶嗚已給害死的,目的在奪取擎雲莊的產業。
「天,怎麼會?」聶輕驚呼。
她不喜歡聶嗚已,一直是能躲便躲地不與他打交道,卻萬萬沒想到叔叔竟人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東方任的腦海裡早轉過千百個念頭,憑聶嗚已的功夫絕不可能輕易殺了江湖高手聶應元,他是用什麼方法殺了自己的親哥哥?邵歧如何得知?留信給他又是為了什麼?還有,遍尋不著的九龍印又在何處,難道是邵歧藏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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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擎雲莊在聶應元的苦心經營下,已從小小的米行蛻變而為定真府最大的糧商,偏偏他卻有一個坐享其成又游手好閒的弟弟聶嗚已,數次將聶嗚已撥給他做生意的銀兩揮霍殆盡,兩兄弟為此不知道吵過多少次架。
聶嗚已認為兄長家大業大,拿錢供他玩樂是天經地義的事;而恨鐵不成鋼的聶應元卻是想盡辦法逼弟弟成材,眼見弟弟日益墮落且不服管教,聶應元索性心一橫將聶嗚已趕出擎雲莊,只希望他會因此而幡然醒悟、痛改前非,不料此舉卻惹來聶嗚已的報復。
趁著聶應元出外治談收購米糧生意時,聶嗚已早已事先買通當地士紳,要他們藉著宴請聶應元之便在他的酒食中下「七步軟骨散。」
之後,又安排一票亡命之徒埋伏於聶應元回擎雲莊的必經之路,伺機劫殺因藥性發作而無法施展武功的聶應元。
最後,他再趕回擎雲莊告訴嫂嫂這不幸的消息,讓眾人以為莊主不幸遇上劫匪,以致遇害。
因失去丈夫而六神無主的聶夫人,便任由小叔帶著一家住進擎雲莊,甚至答應聶嗚已代管擎雲莊的產業,只不過往來書信與帳冊必須由她過目、蓋上印信後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