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理站的護士見狀,大驚失色的衝了出來。「這位先生,你要將病人帶去哪裡?」
「去散散步,待會兒就把她送回來。別擔心,我沒有那個閒情逸致綁架她。」
「你放我下來,聽見了沒有!藍奇諾,我要你把我放下來!」羅琦又叫又捶。
「你再叫再動,我是不介意別人看到你的美臀喔!」他作勢要掀開她長袍讓所有人見到名模的裙下春光。
他這一恐嚇發揮了效用,羅琦緊閉著雙唇,由他扛著她往電梯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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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 人的皮厚得連子彈都穿不過,羅琦還是發洩地拚命猛捶他的背。
「你盡量打吧!這裡是醫院,捶斷了手,我馬上把你丟去骨科看診。」她那點力氣他一點也不以為意。大步跨向楚楚的病房,他將她放下來。「一二○六,到了。」
羅琦瞪著門上的號碼,心裡很排斥進去,雙腳像釘在地上似的,一動也不動。
「進去啊!」他推推她。
「她是你的誰啊,你這麼護她,應該是我跟你認識比較久吧!」她不耐煩地說。
「這跟認識多久無關,因為你還能好好的站著,她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別再說廢話了,給我進去。」他見她沒有進門的意思,他乾脆敲敲門後就將她拎了進去。
沒有人看顧,單人病房內只有一個躺在床上的身影,空空蕩蕩的,顯得寂寥冷清。
「我不要看!」羅琦躲在他身後。
「看啊!怎麼不敢看?人是你撞的,你自己看一看吧!一個好好的人被你弄成這個樣子,你一點歉意也沒有嗎?」不允許她逃避,藍奇諾用力將羅琦從身後拉出來,將她定置在床前。「好好看吧!」
「你弄痛我的手了!」羅琦抓著他的手喊叫。
「你還會叫,還會感覺到痛,但是她呢?會不會再醒過來都不知道。」
「你發什麼神經啦!你應該是站在我這邊的,你根本都還不算認識她呢!你為什麼對她這麼好!」羅琦叫道。「你竟然為了她責備我,我受傷你一句都沒有問,卻一直擔心她,我不懂你在操什麼心啊!」
他在操什麼心啊?
高昂激動的情緒剎那間冷了下來,無視羅琦叨叨絮絮的說個不停,他轉到床邊,靜靜地看著楚楚。
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雙眸緊閉的人兒看起來並沒有垂死之人的憔悴,如果沒有病床邊的儀器和她手臂上插著的針管,她就像個睡得好熟好熟的睡美人,而那些儀器提醒了他,她不是睡得正熟,是她根本沒辦法醒過來。
他們才見過一次面、說過幾句話,事情發生得太快,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他就變成了最後跟她說過話的人。現在他依然好好地活著,而她卻在生死邊緣跟死神搏鬥。
雖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但是看到本來活活潑潑的一個人如今只能仰賴呼吸器維持生命,他不免還是有點感傷。
「我說得沒錯吧!你根本早就跟她有一腿了,難怪新人徵試那天你對她特別照顧!徵試結束後你們還約好一起走的吧,只不過是被我撞見了,對不對?」想想就是,否則新人徵試那天,他幹嘛哪個不選,偏偏選了她出來給她下馬威。
「你說夠了沒有!」他扣住她的下巴,硬將她的視線擺在楚楚身上。「看清楚!一個人被你搞成這個樣子!」
「你要我怎麼樣!我又不是醫生。」羅琦將頭撇開。
「至少你可以跟她道個歉吧!」
「說了她又聽不見……」
「說!」他的語氣中明顯有著暴怒。
羅琦被他嚇到了。他絕對不是一個溫和有禮的謙恭君子,但認識他這麼久,也沒有見過他對誰大聲說話發脾氣,她竟然是第一個,原因居然是那個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女人。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聲說了好幾個對不起。「這樣行了吧!」委屈的淚水佈滿眼眶。她都道歉了,他還想怎樣嘛!「我真不懂你幹嘛硬要拉我過來!」
「我無聊,閒得沒事做行不行。」他眼眸一轉,又變成那個天塌下來也不關他事、隨性不羈的藍奇諾。
「你無聊透頂了。」真是氣死人的回答!羅琦脹紅著一張俏臉。「現在可以送我回去了吧。」
他對羅琦的命令無動於衷,只看到他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
「你有腳。」意思很明顯:自己走路回去,不會嗎!他的態度更明顯了,他留下,而她得走。
羅琦咬牙瞪著藍奇諾的背影。她好厭惡他的驕傲,更痛恨自己做了這麼多的努力,仍然不是他心中唯一的那個女人。
他愛好自由、享受愛情,又不願受拘束,連她都綁不住他浮動不定的靈魂。
瞪了他許久,始終沒有再得到他一句問候,羅琦終於接受事實,轉身開門離去。
碰的一聲巨響告知他羅琦已經離去,病房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一個醒著、一個沉睡著。
留下來幹什麼?
他問自己。
他跟楚楚不算不上是朋友呢,他只是覺得遺憾,本來她有著大好前途的,現在卻只能像個布娃娃一樣靜靜的沉睡著,隔絕了世間塵俗該有的、避不開的煩惱。
她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這叫命運捉弄人,是吧!
凝視著楚楚的睡容,他想到了這句話。
到現在,他還是無法敞開心胸去想二十年前的事。八歲的他,因為重感冒,在家門前揮手目送爸爸媽媽帶著姊姊去參加鋼琴演奏會,他在鄰居王媽媽的陪伴下睡了一覺,再醒來,他卻永遠見不到爸爸媽媽跟姊姊了;他們在返家的途中發生了連環車禍,那次車禍死了六個人,有三個就是他的家人,從此也毀了他的家庭幸福。
他常在想,如果他也一塊死在那場車禍中,他會不會快樂一點?
「明天永遠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快樂、悲傷,他不知道,甚至生與死他也不曉得,既然什麼都沒個定數,他只求活過今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