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雅輕輕搖了搖頭,「別忙了,春梅,我在莊子裡用過膳,還不餓。而且,我早跟你說過別再叫我小姐,你已不是趙家莊的奴婢,直接喚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不、不、不。」春梅連連搖手,幾近崇拜的道:「小姐在春梅心中永遠都是小姐!如果可以的話,春梅寧願一輩子留在趙家莊伺候小姐……」
當年她險些被愛賭的父親賣入妓院,是小姐救了她,帶她進趙家莊,乍見這美麗溫雅,一身尊貴氣息的小姐,她就認定了她是自己的主子,儘管趙家莊已經衰敗,無力再養僕傭,便將她遣出了府,但她依然不改當初的想法。
「小姐。」趙雅微微揚起唇角,帶著點嘲諷的意味。「也只有你會這樣喊我,可我這個小姐也還不知能做多少時日呢!」
「小姐……」春梅瞪大眼睛,不懂趙雅話中之意。
趙雅看了春梅一眼,淡淡一笑,「我這趟來,是又要來麻煩你了,這些是我這幾天所繡的。」她攤開隨身帶著布包,展出一幅又一幅繡有精美花鳥的巾帕、枕套、繡鞋。
看著那一幅幅活靈活現,彷彿要躍出緞面的花鳥,春梅忍不住歎息了。真不愧是人人讚譽有加的洛陽第一才女,琴棋書畫不說,瞧那繡品上的用色和圖樣,活脫脫像是真的一般。
春梅忍不住道:「小姐是怎麼繡的?怎麼這些花呀鳥的好像要從布裡頭跳到春梅的手心似的,春梅長這麼大,還沒看過哪家姑娘的手比小姐巧呢!」
面對春梅的讚美,趙雅的神情卻看不出任何得意之色,「別淨是稱讚我了,你又怎麼看過別人家姑娘繡的東西?」
春梅不服氣的道:「春梅雖然沒見過別家姑娘的繡技,可小姐每回交給我的繡品,總是沒兩天就賣完,我們繡莊的老闆三天兩頭便問我這些繡品是哪家姑娘繡的,想要親自找您,要您多繡一些呢!若您肯讓我說出您的名號,您的名氣還怕壓不下那位江南繡品界有名的神繡駱姑娘嗎?」
趙雅輕輕地整了蹩眉,「你沒說出我的事吧?」趙家在雖已家道中落,但好歹還維持了個門面,若教人知道趙家大小姐靠賣繡品維生,一旦傳出去,不僅趙家顏面掃地,她也無法在趙家立足了。
春梅憶道:「春梅知道分寸,我只推說是一位親戚繡的,旁的我什麼都沒敢說。」頓了頓,又道:「其實小姐今兒個就是不來找春梅,春梅也得去找您。」她由內室笑嘻嘻的捧出一個藍布小袋放在趙雅面前,「昨兒個老闆將您這個月賣掉繡品的帳結算出來了,總共是二十兩又五十文錢,他為了吸引小姐多繡些東西,整整多給了一成的利潤呢!而且,他還千叮嚀、萬交代,小姐所繡的繡品,只能交給咱們繡在賣,可不能給別的繡莊。」
「也難怪老闆會緊張了,小姐所誘的繡品一向是供不應求呢!」春梅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像昨天何知府的夫人上咱們繡莊來,就指名要小姐為她即將出嫁的女兒繡霞被與鴛鴦錦多,雖然她開出了一百兩的報酬,但她只給了七天的期限,春梅當然沒敢答應了,不過,就連知府夫人都看上小姐的手藝,也難怪咱老闆怕小姐把繡品給別家繡莊了。」
她咯咯笑著說,沒注意到趙雅低頭沉思的神情。
趙雅微一沉吟,才說:「你明兒個就回她,說我允了。」
「小姐?!」春梅一驚,嚷了起來,「才七天耶!若扣掉昨兒個、今兒個,便只剩五天而已,您……」
「你難道不相信我嗎?」趙雅淡淡的道。
「春梅當然不是不相信小姐,可是……」
「別可是了,就說我允了。」趙雅不容轉回的道。
春梅心知拗不過她,只得勉強允了,但嘴裡仍咕味著,「春梅明明前兩天才看到二夫人和二小姐上咱們繡莊裁新布,一出手就是上百兩,反倒小姐您得不眠不休的繡女紅,才能給自個兒的娘親買藥,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春梅。」趙雅的語氣雖是淡淡的,聲音卻微微透露出些許嚴厲。
「本來就是嘛!」春梅大起膽子道:「沒了千織訪的生意,趙家一年不如一年,僕人遣的遣、散的散,說是要縮減開銷,這春梅自是沒資格說話。但每次遣人,總先遣咱們這邊,每回縮減開銷便先縮減小姐這一份,最後連夫人的醫藥費都縮減掉了,可二小姐那頭卻依舊日日華服美食,怎麼公平呀?」她越說越氣,手也握成了拳。
澄澈的眼眸定定的看著忠心耿耿的春梅,趙雅的神情依然是波瀾不興。「春梅,你還弄不清情況嗎?趙家的一切都是趙家的,我雖然也姓趙,但到底不是趙家人,只不過是一個依附趙家莊過日子的閒人罷了;如今趙家要縮減開銷,自然會先從我這個外人下手,哪有先縮減自個兒人的道理?」
一針見血的言論,頓時堵住春梅的口,教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好半晌,她才猶豫的道:「小姐,您以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
「是呀!」趙家眼看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小姐在趙家又如同外人,以後的日子還很漫長,總得有個打算。「小姐……我……前幾天,我在街上聽到了件傳聞……」她看了趙雅一眼,似乎不知是不是該說下去。
「有話就直說吧!」
春梅咬了咬唇,猶豫了一下,看著趙雅的眼神微帶同情,「我聽說了……城東的李大富跟城南的何大富想要迎您進門當小妾……」
春梅沒敢再說下去,就怕傷了小姐的自尊,小姐好歹也是洛陽出了名的才女,當個小妾根本就侮辱了她。
然而,趙雅的表情卻沒有她想像中應該有的驚震、羞辱,仍是談著一張橋顏,「是呀!」
春梅錯愕的看著她,「小姐,您知道了?」
趙雅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