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蓁,如果……我是一個只想當一個好醫生,卻胸無大志的男人,你會覺得我很沒用嗎?」
她微微一笑,瞇成一條線的眼眸散發出包容的光暈,「怎麼會呢?為什麼只想當一個好醫生叫做胸無大志?難道,當一個好醫生很容易嗎?」
「說的也是。」聽了她的話,他終於又笑了,緊碴的眉間瞬間恢復平日的清朗。
「知道嗎?你是一朵很棒的解語花。」
賈任蓁羞怯地接受他的稱讚。
但……白蘋的臉孔陰魂不散地晃過她的腦海,她立刻覺得自己似乎有點不應該。
她心情一不安,就開始絞著十隻纖纖玉指,「沒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實,你以後有心事,可以找自蘋聊聊呀!我想,她一定比我更樂意分享你的喜怒哀樂。」
又是白蘋……樊少剛好氣又好笑,怎麼突然之間,全天下的人好像都想把白蘋硬塞給他,他不要都不行。
正想反駁些什麼,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樊少剛接起手機聽了幾句,隨即掛掉,臉上的表情在瞬間凝結起來。
「什麼事?」看他臉色不大對,賈任案關心地追問。
樊少剛一邊將手機放回口袋,一面急急地站了起來,「醫院有個車禍病人送來急診,狀況危急,問我人在不在附近,能不能回院支援……我得趕快回院。」
「哦……」
「要不要一起來幫忙?」跑到一半,樊少剛回頭問她,「聽說今天不知道怎麼搞的,急診病患特別多,人手好像有點忙不過來,若你方便,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當我的助手?」
「好……好哇」
救人的事,只要人家願意給機會,賈任萊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說著,賈任蓁跟在樊少剛身後,兩人一前一後,一路奔進醫院急診室。
救人為先,其餘的事一律先拋到腦後再說……
一見到病床上的患者,賈任蓁直覺只有「慘不忍睹」四個字可以形容。
據說眼前這個年輕男子是孤車摔傷被送來醫院的,渾身大小擦傷及撕裂傷不計其數,身上的T恤更被血污浸得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回到工作崗位,樊少剛立刻變身成一個沉著冷靜的醫師,片刻前那個略顯無助的憂鬱男人已不復見。
「別發愣!立刻幫我查看病人的血壓、脈搏、血液中的含氧量各是多少……心電圖呈現什狀況?」
天,好緊張,首次碰上這種陣仗,賈任蓁全身都在發抖,連聲音也不例外。
「血壓……血壓目前只有三十五,而且還不斷下降中……脈搏六十……」很明顯的,患者的生命跡象正迅速消失當中。
立刻替他吊上點滴穩定血壓,並且戴上氧氣面罩……順便驗一下急著的血型,然後到血庫調四袋血,以防待會患者需要輸血……」
「是……」賈任蓁手忙腳亂地與其他護士分工執行樊少剛的指示。
前後不到兩分鐘,再瞄了眼心電圖,賈任蓁的心臟差點沒停掉,「啊,天哪,樊醫師,心電圖……心電圖已經呈一直線……」
「我懷疑病人有氣胸現象,且有嚴重內出血……立刻進行搶救……先替他打一針腎上腺素……」
邊下達指令,樊少剛邊以雙手拚了命地在患者的心臟部位以規律的節奏按壓著,無奈用盡力氣,血壓仍持續下降,呈一直線的心電圖更毫無起色。
「準備電擊!」
接過護士準備的電擊器具,樊少剛開始在患者身上進行電擊的急救動作。
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即使電壓已調到最高上限,患者仍無絲毫反應。
終於,樊少剛頹然的停下一切搶救動作。
他滿臉汗珠,「急救多久了?」
「四十五分鐘。」
「宣告不治。」脫下口罩,他長歎口氣,轉身步出急診室。
第五章
站在急診室的走廊上做幾個深呼吸,樊少剛很快地將心情,從生死交關的邊緣調整目正常的步調。
當醫師這麼多年,生生死死他見多了。
不是做醫師的冷血沒感情,而是……這是他的工作,要真每口都掏心掏肺將整個人的情感全部投人,那麼日子怎麼過呢?
回想起第一個病人在他手中過世時,他的情緒反應也很激烈,心情低落到第二天根本沒法再進醫院看病患,但久而久之,那種傷感的情緒也就不再那麼強烈了。
忽地,他想起什麼似的趕緊回頭去找賈任蓁的身影。
回到急診室時,他發現她已經離開了……那麼,會去哪裡呢?
樊少剛懊惱地捶著自己的頭,他真的太粗心了。
賈任蓁是他找來的,才剛進醫院沒幾天,他就讓她經歷患者在眼前死亡的震撼教育。
這也就罷了,沒有善盡安撫她情緒的責任,他竟然自己先跑出來透氣……
樊少劇有如無頭蒼蠅般的,在整棟醫學大樓各樓層著急地跑來跑去,終於,他停下腳步……他好像聽見二樓的樓梯間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抽泣聲。
毫不猶豫,他立刻衝往聲音來源的方向,果然,一個孤獨而無助的身影正蟋縮在樓梯問的角落,她將小臉緊緊埋在膝蓋間,纖瘦的雙肩一聳一聳地,哭得好不傷心。
「蓁蓁……」樊少剛伸手輕拍她的背,「蓁蓁,你還好吧?」
還在哭……
樊少剛抓亂一頭短髮,對於該如何安慰眼前的小女人,感到萬分棘手。
「蓁蓁,呢……人死不能復生,你千萬不要太傷心。」
這句話說出來,連樊少剛自己都覺得八股到不行,但除了說這個,他又實在擠不出別的話來。
一雙哭得像小白兔的水眸,好不容易從膝蓋問抬起來,鼻音很重的說:「一定是我經驗不足,太笨手笨腳,動作太慢才會害那個人來不及被救回來。」
「不是的。」他不捨地以指腹抹去她的淚珠。「我說過,那個男孩腦部應該有很嚴重的內出血,聽送他來的人說,他車速新到破表,摔下來的時候根本沒戴安全帽,能撐到醫院,已經算很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