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許多的心事,許多許多的不安,許多許多的不快樂。
我應該怎辦啊?
這一天我躲在圖書館內,沒有吃午飯,因為一點胃口也沒有。未曾戀愛,卻已充滿了失戀的症狀。
我伏在書本上,書的內容,根本看不入腦。
實在太辛苦了,這到底是幹什麼?
有一個男人對我說要選擇我做女朋友,而這個男人又是這樣出眾的,但為什麼我在知道了以後,卻這樣不開心?
是太出乎意料吧。被我壓著的書本,已薄薄地蒙上一層水氣了。
想著想著,我索性熟睡起來。讓頭腦一片空白,什麼也不去想。
我做了個夢。夢中我看見一隻白兔被狼狗追捕,然後一個男人輕輕跨前一步,輕易而舉地救起了小白兔。他的動作像慢鏡頭般,雖然慢了十拍,但他救小白兔救得真是很輕鬆。
我看不到男人的臉,那可是簡文瀚?
看看表,已經七時半了,居然睡得那樣熟。我收拾我的隨身物,準備到餐廳吃點東西。
走廊上的一列儲物櫃外貼滿了簡文瀚與其他內閣成員的海報,我本來不想看不想望,但晚上人那麼少,走廊又那麼靜,我忽然寂寞起來。
他可會是一個知心友?
他是那麼細心地留意我,他可會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我停下來,望著海報中的他。海報中的他也望著我。
然後,我的鼻子發酸,我的眼眶也紅了。
為什麼要拒絕他?
我別轉臉,飛快地往回走。前面那一幢大廈便是學生會辦公室,我有預感他會在那裡。對,為什麼要拒絕他?
我笑了,一邊走一邊笑,差不多是笑出聲來的。
跑上三樓,我推門而進,偌大而凌亂的房間內只有他一個人,他正在用電腦整理一些文件。
他回頭看到我,沒有什麼笑容,只是說:「Hi,你來了。」
我走前去,放下背袋,這樣說:「我是來告訴你,我想做你的朋友。」
他臉上泛起笑容。「你正在喘氣。」
我一邊用力呼吸一邊點頭。
「我在修改競選演詞。」然後,他把視線放回電腦螢幕上。
就在這一秒,我很安心。
很自然嘛。
我倒了杯茶,坐在他身後看他的演詞,他寫得那麼好,不由自主地,我便感動起來。他真是個不平凡的人,我有預感,他一定會贏。
我對他說:「讓我來打字,我的中文打字速度很快。」
他也不拒絕,站起來讓我坐過去。
接著的四十五分鐘,我對著他的手稿替他把內容打進電腦,我和他都沒有怎麼說話。
我很快樂,有種男人背後的女人的滿足感。我從不知道打字也可以這樣愉快的。
當全部整理完畢之後,他給我倒了一杯新的茶,然後我安慰地喝下去。
他說:「謝謝你。」
我只是微笑。
「我們都累了,我送你回家去。」
我站起來背上背袋。
「你住在哪裡?」他問。
「深水*。」我說,「出了大樓向下走便有隧道巴士可達。」
他點了點頭,與我一同離開。
走出學生會辦公大樓之後,他逐漸有了笑容,他的壓力一定很大了。
「下星期便開始競選了吧。」我說。
「是的,今天中午是拉票的最後日子。」他說。
「是否有三個內閣參與競選?」我問。
「對,是近年比較熱鬧的一次,難得大家都關心學校事務,前兩年沒有單位競選,所組的內閣是自動當選的。」
上了巴士後,他便開始說及他中學時參加過的活動,話劇啦、電影學會啦、中學學生會啦,也做過舞會的搞手。真厲害,這樣充滿精力,難得的是,他讀書的成績很好。
我對他說,中學時代的我沒有參與任何活動,今年讀大學也一樣。
他便取笑我:「怪不得你這麼呆。」
我聽了,不忿氣起來,拉長了臉。
他說:「但是呆得可愛。」
無可奈何地,我笑了。
然後我問他:「你住在哪裡?」
「灣仔。」他回答。
我很震驚。「灣仔與大學只是十五分鐘的車程!你幹嗎還要送我到深水*!」
他望著我,這樣說:「不要緊的,陪伴你多一刻我便有多一刻的力量。」
我閃亮著眼睛,很感動。
「看著你,我便有精神。」他說。
我定定地望著他,已說不出話來。我發誓,我要記得這一刻,過海隧道巴士,從未如此浪漫過。巴士一直駛向九龍舊區的方向,車外的建築物一幢比一幢殘破,巴士上層的燈光也忽明忽暗,但因為簡文瀚在我身旁,這原本不討我喜歡的一切,也就變得令人愉快起來。
我望向前方,巴士的編號是E71896,我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他說:「謝謝你為我整理演詞。」
「不用謝,太輕易了。」我說。
「你知嗎?」他用很肯定的目光望看我。「我一定會贏的,我不會輸的。」
簡文瀚的目光堅決凌厲得像個頒布命令的軍官。我看看,心軟軟地溫柔起來,我真的很感動很感動,這一剎那,我知道,我要找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對了。為著他說過這樣的話,流露過這樣的目光。他是個能令女人安心的男人。
我抑壓著內心的悸動,站起來:「到站了。」
我比他先走,下了車後走得更快。
實在太震憾。
他卻問我:「你趕著回家嗎?」
當他的聲音響起時,我便禁不住熱淚盈眶。
我連忙掩住臉。
他著急起來,「你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只是肚子很餓。」我放下原本按在臉上的手。「我差不多整天沒吃過東西。」
他緊張起來。「怎可能的!怎可以這樣不愛惜自己?」
我指了指附近的一條後巷。「這裡有些打冷的店子可以去吃點東西。」
於是我們便在打冷的店子坐下來,我和他都要了粥。
「太快樂了。」我說:「太好味了。」
簡文瀚一邊吃著粥一邊說:「我能給你的只有這麼多。」
我望著他。
他微笑:「最多加上早餐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