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頭,望向她的臉,她的表情好認真。然後,他決定,照做。
他跪在地上,作第一次的朝拜。把頭叩下的時候,還有點不情不願,但當第二次第三次重覆 之時,他又覺得,一切理所當然,兼且曼妙無比。
何曾有過女人要他下跪朝拜?一旦出現了,他只有覺得趣致動人。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他甚至叫出聲來,真是身心舒暢。
孫卓接受著朝拜,仰臉嬌笑,漫天的薄紗,燭光處處,只差一點,她便會誤會了自己是古代 的公主,又或是女神。
被人跪著來叩頭,真是快樂。
只是,這些人,除了用來叩頭之外,還可以用來做甚麼?
又再想念起老闆了。他在一個虛假的空間內,可是,最真實的卻又是他。
這就是孫卓的日子,她得到了她的成就與榮耀之後,她再想得到的是,老闆。
終有一天,她會不再稀罕世上任何的虛榮,或許那一天,她會出外想要點甚麼。
得到老闆的話,她甚至可以得到永世呢!誰知。
而最緊要的是,她的心中一直有著他。
就在歇息於傳媒大亨名下的摩洛哥王宮中時,老闆從矇矓中現身。孫卓正在床上輾轉,喝得 太多,頭便痛,也亂作夢。模糊地張開眼來,看見老闆坐在房間中的座椅內看書,她便爬起來。
「老闆,你來了……」她說。
老闆說:「玩得夠盡興吧!」
她疲倦地笑:「胡胡混混。」
「今天的報紙已報道了,傳媒大亨以三百卡美鐨向你求婚。」老闆告訴她。
「是嗎?」她拍打自己的頭:「他沒有啊。但如果他真是那樣,我也會拒絕。」
老闆微笑:「三百卡美鑽,是稀世珍品。」
她溜了溜眼睛,笑說:「也是的,不要用來鑲戒指,用來做皇冠最好。然而戴得了多少年? 最後,說不定,典當了給你。」
老闆笑:「看得真通透。」
「他們沒有一個人,有可能性。」孫卓說。
老闆望著她,她已比他第一次看見她之時成熟了許多,十四歲至三十歲,她經歷了與得到了 的都多。然而,似乎心裡仍然堅決。
他問:「你一點也沒後悔當初的決定?」
孫卓說:「沒有。」
老闆說:「就算你不要愛情,但你也可以結婚的。你失去的,只是愛情那一部分。」
孫卓依樣搖頭:「不要,通通不要。」
她有那份此至不渝的神色,眼睛內半點虛弱也沒有,老闆便非常安心了。
「那就好了。」他對她說。
她聽見了,有半點愕然,她不太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很想問清楚點,卻又不知該怎麼開 口,於是,她決定細細在心中組織一下,然後這樣發問出來:「我不想要所有男人的愛情,因而 你就覺得好了?」
老闆想了想,繼而點下頭來。
孫卓的心中「啊」地叫了出來,是竊喜了!會不會是因為他會妒忌?會不會他認為他們也襯 不起?總之,她不要世間的愛情,他便安心了。
那麼,老闆究竟會有甚麼安排?
孫卓摒住氣,望著老闆。
老闆卻說:「我要走,我只是剛巧路過。我準備到羅馬去。」
「是嗎:」孫卓呼出一口氣。他似乎沒打算告訴她些甚麼。
「玩得開心點。」老闆說。
她點下頭來,笑容燦爛,然後,老闆便離開了她。孫卓躺回大床上,翻了翻身,用枕頭壓著 臉,她的笑容仍然在,為了自己的猜測而萵興起來。其實,她甚麼也不知,她只知,老闆對她 好,將來,她一定會有更好的路要走。
老闆也一定知道她的心意吧:她把臉由枕頭神出來,一整個心的快樂,都反映到臉上去,今
天,她比平日,臉上更有光彩,更迷人。
忽然,在清晨的這一刻,孫卓感受到幸褔。幸褔是得到一個心願後,再得到另一個。
「唉。」幸褔得,她要歎氣了。
老闆的行程,目的地是羅馬,他到羅馬去,並不是為了遊覽,又或是接見客人,而是,有更 重要的事情要辦。
羅馬有莊嚴的大教堂,意大利人百分之九十都信奉天主教,梵帝岡又是咫尺之間,偏偏,老 板要見的人,卻約會在這樣的地方。
地點更是位於小街的一所小教堂旁,老闆走進那小街,迎面而來的是踏單車的人,與及半天 曬晾的衣裳,還有過街走的狗兒。不陰深不沉重,反而熱鬧富人氣得很。
今天,老闆依然不能走進教堂,臨近教堂也有種心臟會在下一秒停頓的恐慌,他只在教堂外 對面的小巷走過,冷不防的,就有人叫停他:「韓諾。」
老闆轉頭,在接下來的數秒,他看見一名地道意大利男人外形的人,他說:「你來了。」
老闆正要回話之時,此人的外形迅速變了另一副模樣,由意大利男人,變作金髮碧眼的西方 美女。
西方美女說下去:「我們想問你一件事。」說過後,西方美女變成印弟安部族的中年婦人。
在這不斷變更的人之前,老闆說話:「有甚麼可以幫忙閣下?」
印弟安部族中年婦人,變成棕髮的小男孩,年約十歲。小男孩說:「我們想問你一個靈魂的 下落。」
小男孩變成東方人外形的大男人,繼而又變成衣著跟貼潮流的黑人。
老闆說:「哪一個靈魂?」
黑人說:「你知道一名--」黑人變為南美洲種族的年輕美女,她說下去:「叫做三島的人 的靈魂的下落嗎?」
「三島……」老闆搜尋印象:「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
南美洲美女變成東方血統的老公公:「但你仍然記起吧!」
「是的。」老闆說:「我記得他。」
老公公變為北歐血統的小女孩,她頭戴維京人的帽子。「但靈魂呢?」小女孩又變作新畿內 亞土人模樣的壯男,他說:「我們得不到。」
老闆細細想著,然後,他記起了:「那是我的拍檔,那年代,她負責儲存典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