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才剛開始要喜歡上這裡,老爸就急急忙忙地想趕她回台灣。真掃興!而更掃興的是,逼她回去的原因,竟是因為她有個未婚夫在等她回去。
思及此,汪梓潔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老實說,意外之後,她忘記了很多事情,包括那位毫無印象的未婚夫先生。雖然醫生說這只是暫時性的,過一段時間記憶就會慢慢恢復,可是顯然目前為止還沒有這個跡象。
關於她未婚夫的一切,她完全沒概念,只知道對方的名字叫做石晉,是個悶的不得了,聲音卻很好聽的怪胎。
之所以會知道他聲音好聽,全歸功於他一天至少三通的電話,自她清醒到足以接聽電話開始,這位石姓未婚夫就開始照三餐打電話來問候她。
奇怪的是,這傢伙明明就不愛說話,但是每次打電話來,只要一說完「今天好嗎」、「嗯」、「是嗎」、「吃藥了嗎」之後,就沒別的話好說了,一通一、兩個小時的電話,他只講了三、四句,其它的全由她自言自語、一手包辦。
更怪的是,她居然會因為這種無聊的對話樂此不疲,晚上若沒接到電話還會睡不著,她真是孬種到沒用的地步了。
儘管她還想不起來自己從前怎麼會喜歡上這種悶葫蘆,但不可否認的是,她非常喜歡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穩穩的,擁有陽剛的磁性和令她心神安寧的功能。
好幾次,她都躺在床上跟他講電話,講著講著,最後就抱著話筒睡著了。
也有幾次,半夜怎麼也睡不著覺,索性打電話到地球另一端給正是大白天在公司辦公的他,明知他沉默寡言,她卻惡作劇的逼他講話給她聽,好替她催眠。
而這位仁兄也當真很妙,居然也二話不說的答應她,然後,聽見一陣翻頁聲音後,他開始用平穩的嗓音念:「本工程預算柒拾捌萬伍仟陸佰圓整,總購得xx電子公司出品立號xxxx之電子監視器共二十部,xx公司……」
沒錯,他老兄居然拿起公司裡的業務報表認真的念起來,然後,不用兩分鐘,她馬上就會失去意識,進入夢鄉。
算算,除了業務報表外,她還聽過財經雜誌的產經消息、施工企劃書、會議紀錄、和他正在寫的計算機程序──真是一點創意也沒有。
而唯一一次不是照本宣科,是他正在開車的時候,沒有東西可念。她正壞心地想看他還能變什麼把戲,沒料到他只是頓了幾秒鐘,開始背起九尢乘法表給她聽。
唉!這男人當真是無聊到沒救了。要不是老爸拿過雜誌上的照片給她看,她幾乎要以為這男人的長相是匹方形,上面還有帶根把手的……手提錄音機。
「梓潔,好了嗎?別再發呆了。現在通關要提早三個小時到,再不去就會來不及了。」
老爸絮絮叨叨地打斷了她的思緒,汪梓潔順從地點點頭,把行李塞入後車廂,心裡忽然浮起一股陌生的緊張。
她……就要跟那個「他」見面了!而她的記憶會不會因此而復原呢?
※※※
非常保全
「石晉、石晉、石晉!」項敬之的聲音打大老遠一路傳進石晉的辦公室裡,帶著一臉帥氣漂亮的笑容。「真好!終於下班了,今天我們上哪家酒吧?」
「我不去。」他平淡的嗓音一口回絕。
「不去?!」項敬之幾乎整個人要趴到他辦公桌上了。「今天是星期五耶!你沒忘記吧?」
「嗯。」
「那你為什麼不去?」項敬之好奇的不得了,他這個好朋友的生活可是出了名的規律,除了半年多前,莫名其妙的提早下班外,和某日無故請假之外,一直都沒再有失常紀錄,怎麼今天又……「你的Friday night,一直都屬於我的耶!」
這種不倫不類的話被人聽到,十之八九會以為他們有什麼下流交情吧。
石晉瞪他一眼,冷沈的眼眸一片陰霾,他沉默地開始收拾東西,內心卻不若外表冷靜,正翻湧著不安的情緒。
從昨天晚上開始,汪梓潔在美國住所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今天他打了十幾次電話也都是同樣的結果,這令他想起半年多前的事情。
那時,當他得知汪梓潔離開後,他完全喪失平時的自持和冷靜,飛車趕赴機場後,仍舊來不及看她最後一眼,來不及回答她渴望的那句承諾。
因為她的離開,他才明白自己真的愛上了她。
而難以駕馭的思念,更如影隨形的,提醒著他用情的深度。
在公司的時候、走樓梯的時候、回到家裡的時候,他的腦海裡總有一抹揮不去的影子。
為了她,他頭一次主動去見了父親,除了詢問她的下落,也得知汪伯伯當時所說的父親僅存半年壽命是騙他的,為的只是要激他回去面對父親。
雖然初時有些動氣,但當他一想起汪梓潔時,怒氣不但很快散去,甚至還原諒了拋棄他大半輩子的父親。只因為她真切的讓他體會到「無常」,體會到那句來不及說出口的話,有多麼重要。
接下來的幾個月,他生活裡的習慣多了一條,就是每天一早起床,就打電話給汪伯伯確認汪梓潔的情況。
而之後的一個月,則變成天天打三次電話給清醒卻失憶了的汪梓潔。
她忘了他!忘了曾經說好,等她醒來後兩人要在一起的承諾。
可是沒關係,她忘了他沒關係,只要她平安無事就好,因為那表示,他們還有機會、還有時間……可是現在──
石晉整理桌面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終於再也無法冷靜的,拋下手中收拾好的文件,和一臉目瞪口呆的項敬之,大步離去。
現在,他只想親自飛去見她一面,確定她安好無恙……
※※※
這男人的家裡可真乾淨啊。
汪梓潔打從被老爸丟進這屋子後,在百般無聊下,開始打量起這陌生的地方。
說起老爸也真是莫名其妙,一下飛機不讓她回家,卻用下三濫的手法撬開人家的家門,硬把她推進去,非要她嚇嚇她的「未婚夫」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