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撐地,手掌心卻壓到一隻堅硬的小小物體,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撿起刺進她柔軟掌心的小東西。
耳環……向日葵耳環上纏繞著好幾根髻曲的頭髮。
她突然想起幾分鐘前親切可人的蘭紜,她一頭爛的紅色長髮和少了一隻耳環的右耳。
不願想,卻免不得在腦海裡竄出許多莫名的畫面,莫恩和那女孩的纏綿、她和莫恩的歡愛,想像中的鏡頭和真實的他們,在一瞬間全都攪亂在一塊。
淚水無意識的滾落,即使她很清楚所有的苦果都是自己找來的,但眼淚就這樣不斷的奪眶而出。
她無意識的握緊拳頭,掌心的刺痛來自讓她不得不接受事實的耳環。
突然她好想家,好想兄長們,至少在兄長的呵護下,她是那被保護得周全的小花。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為何當初哥哥們堅持要她回到英國的家,因為外頭的世界不是她所能瞭解。
走吧,回家去……寧靜強迫自己舉起虛軟的雙腿,勉強的伸手抹去那擦也擦不完的眼淚,走到門口時,卻被外頭傳來的聲音給止住腳步。
她靜靜的不敢出聲,因為她認出外頭講話的人是莫恩和他的好友兼下屬,艾爾卡。
這次,她不想多聽都不行,因為他們的聲音如此宏亮,完全不怕人聽見似的,從不覺得自己傻的寧靜,第一次嘗到心碎的苦果。
* * *
「你當真如此殘忍?」艾爾卡喝口蘭紜沖泡的濃郁咖啡,隨即毫不掩飾的讚美她,「親愛的,你泡的咖啡越來越好喝。」
他的讚美逗得蘭紜羞紅臉的拿起托盤朝他頭上敲下,引來莫恩的朗聲大笑。
「去,沒個正經。」蘭紜輕罵一聲,語氣裡充滿女兒的嬌羞。
她腳一跺,趕緊逃離讓她又窘又羞的現場,這下她在老闆面前的臉可丟大了。
直到辦公室的門被蘭紜重新闔上,莫恩才重重的歎氣。
「她是個可愛的女孩。」莫恩讚美道,也讚美好友的眼光。
「是啊,寧靜也是個不錯的女孩。」艾爾卡也回敬他道。
「我和寧靜的關係,與你跟蘭紜不同。」對於艾爾卡幫他畫上的等號,莫恩蹙眉且略有不悅。
「有什麼不同?」艾爾卡就不懂他在堅持什麼,難道真要等到來不及了才後悔?「還不都是談戀愛,有什麼不同。」
「我和她只是買賣關係,你和蘭紜卻是真正的愛人。」莫恩冷血道,只不過他的心也因自己說出的話而隱隱刺痛。
「去,不知道你的血管裡流的是人血還是什麼鬼東西。」對於他的冷漠,艾爾卡忍不住的批評。
「是她自己貼上我,又不是我強迫她。」他極力為自己辯護。
「是,是她找上你,可你答應她的事有做到嗎?」
艾爾卡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莫恩是他相識多年的人。
「難道你真的為了當初人家兄長不願意把妹妹賣給你,而心存報復?」
他抓起桌上成堆的報表道:「你把人家家的股份收
購到足以宣佈董事長異位、破產的地步,還說是她貼上你的?」艾爾卡越說聲音越大,差點控制不了激動的情緒,拿起報表往莫恩臉上甩。
艾爾卡關心寧靜的行徑惹惱莫恩,他惱羞成怒的怒瞪大眼。
「難不成你也看上她了?」他惡狠狠的揪住艾爾卡的衣領大吼。「你也看上她那張虛偽的面皮?」
他以為寧靜的楚楚可憐只有他能憐愛,沒想到好友也喜歡。
「如果你不喜歡她的話,就把她讓給喜歡她、能疼愛她的男人!」艾爾卡看不慣他明明就愛人家,卻死鴨子嘴硬的態度,存心想逼出他的真心話。
「就算是我不要的破鞋,我也不容人隨便即可撿去用。」他絲毫不認為自己說的話有多傷人。
「你把一個愛你的女人比喻成破鞋?」艾爾卡苦笑的面對失去理智的好友。「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莫恩了。」
「我也不認識會覬覦好友女人的艾爾卡。」兩人的情緒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我也沒有你這種沒心沒肝的朋友!」艾爾卡幾乎說出決裂的話;他手上拿著的寧家資產報告表,也因為他的動作而散落一地,只是他們都沒心思去關心那些飛揚的紙張。
兩人的火氣正旺,皆在氣頭上,沒人留意到一扇虛掩的木板門那頭,傳出隱隱吸泣的聲音。
他們互相怒瞪,就像兩頭即將槓上的火牛般,氣勢上誰都不讓誰,直到在會議室待命的助理利用內線通知他們下一場會議即將開始,否則他們恐怕還會發生更嚴重的口角。
莫恩不解的是,艾爾卡為何會為了寧靜不顧朋友道義的對他狂吼大叫,在氣憤之餘,他對著背對他率先離開辦公室的艾爾卡罵道:「你難道忘了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義?」
「你最好記住你自己現在說過的話,而我更衷心的期盼你不會為了自己做出的事感到後悔。」艾爾卡冷漠的撒下話後,不想再理會他的逕自大跨步離開。
瞪著他的背影,莫思突然感到一陣寂寥的瑟縮。
他用力搖晃紛亂不已的腦袋,目光不經意的落向休息室,隨後也跟著離開。
第八章
寧靜不知道自己過了多久才找到殘餘的力量讓自己站起身來離開,而在此之前,她早哭昏的趴在地毯上,直到再次被自己的惡夢給驚醒,只是她的淚水從未停止。
人或許都是傻的,她明知道莫恩純粹是為了自身想望而願意跟她在一起,可她只留戀他陪伴時的美好,卻忘了現實的可怕。傻啊,這一切都是自找的。
寧靜望向手腕上的夏利豪,指針清楚的指向晚上八點三十四分的位置,換言之,她居然足足昏倒在這裡有九個鐘頭以上。她勉強撐起虛軟的腿,門縫外的一片漆黑讓她肯定外頭沒人,她放膽的走出休息室。
莫恩寬敞的辦公室一如她的記憶,而當她準備離開這個讓她心碎的地方時,地毯上隨著恆溫空調吹送的風而微微飄動的紙張,勾住她欲離去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