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車禍?!
記億中的畫面如跑馬燈的浮現腦海,他記得助理遞給他一罐飲料,他因沉迷於集冊裡的蝴蝶身影而忘了手中有什麼,一翻書就打翻了飲料。
為了怕弄髒心愛的集冊,他趕忙欲取面紙擦拭,結果不小心拉到車門的開關,此時車子突然一斜,大弧度的轉彎,他整個人便像失去地心引力的被往外拋。
騰空的飄浮感只在一剎那,他知道自己正在被往下掉……
噗通一聲,他看見美麗的紫蝶來迎接他。
「喝!我的書呢?沒被偷吧?!」
猛地驚坐而起,四肢傳來的痛楚幾乎讓他哀叫出聲,微微的暈眩過後他大口喘氣,扶著頭不敢動作太大,他緩慢的移動僵直的腳。
看了身上的傷他大為不解。他不是應該死了嗎?為什麼死人還有痛感?
他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公公駝著背,無人的環境讓他深感不安,韓青森一小步一小步的離開「紅眠床」,靠著牆跨出門檻,走出紙糊的房門。
真的很有古意,放眼望去儘是紅樓夢中賈府的庭景,假山流泉,水榭高閣,紅瓦覆蓋的房舍相互連接,看不見現代化的建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死了沒有?為何眼前的一切如時空錯置。
咦,那個提著花籃的身影是個婢女沒錯,湖綠色的衫裙符合古人的打扮,頭上的小髻還插了兩朵可愛的小花,搖曳生姿的嬌俏模樣分明是個古人嘛!
不過他的視線很快被不遠處另一道曼妙的背影所吸引,雖然看不見她的容顏,但是心口的悸動驟起,失去控制地想親近對方。
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就像是瞧見令他著迷的蝴蝶舞姿,他不由自主地提足向前,全然不管發出抗議的四肢有多難受。
「呃,請問這是什麼朝代,我……小生可否借問姑娘芳名?」
噗哧一聲,文謅謅的對白逗人發噱,許久沒遇見如此可愛人類的紫蝶一本正經的回道:「中華民國,至少目前為止它尚未更改國號。」
「嗄?!」他沒聽錯吧!他在民國?
「你不覺得我這身衣服很熟悉嗎?是時尚雜誌上的春裝。」背著他,她輕笑地將花瓣搗成泥,預備將它們釀成玫瑰露。
嗯,的確是二十一紀的新裝,那他剛才不就鬧了個笑話。
微怔了一下,厚臉皮的韓青森立即發揮他無厘頭的天份,面無窘色地當沒發生剛才的窘事,重新問候光是背影就美得令人心動的女子。
「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我是死人不懂禮節,等我熟知你們這邊的規矩之後,我絕對不會再如此糊塗了,會安安份份的用你們這邊的交談模式進行溝通。」他一如往常地以童子軍禮保證。
「我們這邊?」他的話再度引起她的輕顫,笑聲如絲緞般細柔流瀉。「你還沒死。」
「我沒死?」難怪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兩百多根骨頭重新組合過似。
「人要死不容易,你的命十分堅韌,短期內閻王爺不會收你的魂。」他的面相相當長壽,一生無庸無碌不愁吃喝。
遊蕩人間數百年,命理之術稍微涉獵,她能由長相和掌紋看出對方一世起伏、享多少福份、受幾番災劫,以及功過相抵能有幾年壽命。
但何時富貴、何時落魄,她只能算出大概年份,無法精準地確定是何月何日,以及在什麼地方發跡或衰敗。
「真的?」他笑得嘴都闔不攏,差點手舞足蹈地抱著她大跳踢踏舞。
「騙你對我有何益處?生或死你自己理應明白,用不著藉由他人來肯定。」活人才有實體,不若魂魄用飄的。
說得也對。「可是你為什麼住在這麼古怪的地方?活像古人搬到現代。」
他又看到穿著古裝的婢女走過低廊,足下繡花鞋的繡上精湛。
「先人傳下的祖產我住得習慣,你認為古怪,我覺得愜意,各花入各眼,色濃色淡都是深情。」她對老宅子有所偏愛。
指尖一挑,紫蝶將花瓣上的小瓢蟲挑起,輕輕放在一旁的丹桂葉上,輕碰它觸角的舉動,似在警告它不許頑皮,快快回到母親身邊。
黑白斑點交錯的小東西彷彿明瞭她的意思,頭一點,揚翅一飛,沒入陽光的餘溫,朝東邊飛去,它的家是佈滿野漿果的灌木林,成熟果實的香味會指引它回家的方向。
弱肉強食是自然界不變的定律,但如非必要她絕不殺生,讓生生不息的生命永遠流傳。
這也是修行的一種,由內心控制殺戮的慾望,不叫心魔毀了靈修。
「啊!是先人的產業呀!」他笑得有幾分傻氣。「很清幽,很雅致,別有一番懷古的幽思,住起來舒適又風雅,連我這肚裡沒什麼墨水的人都想吟詩詠贊。」
「你……呵……很有趣的性情,你的人生一定過得很快活。」輕搖螓首,她掩唇輕笑。
能把話說得如此婉轉又不得罪人,率真中帶著灑脫,讓人不免感到心情愉悅。
除了愛調皮搗蛋的翩翩外,他的秉善天性算是人類中少見的了,不浮誇、不躁進,沒有時下年輕人的憤世和驕矜,純粹表現出人性中善的一面。
這孩子很討人喜歡,可惜她就要羽化登仙了,不然他肯定是最佳的開心果,讓紫蝶幽谷更為熱鬧。
「還不錯啦!沒什麼煩惱……啊!差點忘了一件事,你叫什麼名字?」反正順順的活了二十七個年頭,他對生命沒有多餘的期許。
如果他有一園子的蝴蝶就更美滿了,每天與蝴蝶一起肯定像活在天堂,連作夢都會笑醒。
「紫蝶。」
「喔,紫蝶……」像被雷劈中,他忽然跳起來的往她一比,舌頭略微打結,「紫……紫色的蝴蝶?!」
哈!是他最愛的蝴蝶品種耶!他可以看上千遍也不厭倦。
「字面解釋是這個意思,你不討厭蝴蝶吧?」滿谷的蝶兒成千上萬隻,對於不喜歡蝴蝶彩姿的人而言,肯定是一大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