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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是,暗王。」煌流火低下頭,恭敬而無異議。

  鬼堂暗暫時是放過了姬宮艷,但是他明白,如果真有那種「可能」的時候發生,他必須殺了姬宮艷。他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殷方的天空藍得那麼柔和,和北邑那種熾烈的陽光灼燒下的濃靛、與沙暴風起時的黃灰色天空顯得是那麼不相同。

  他又吸了口氣,在原處站了片刻,才舉步追上姬宮艷。

  「姬姑娘!」

  他的叫聲驚嚇住姬宮艷。她的背影先是一震,動作變得十分僵硬,艱難的轉身過來。

  「煌將軍……」她很快就恢復鎮靜,但笑容很不自然。

  「對不起,嚇著了你。」煌流火很自然走到她身旁,與她並肩,特別留意了她肩傷的情形。說:「你的肩膀還痛嗎?來,東西我幫你拿著吧。」

  「這怎麼行!」姬宮艷連忙搖頭。「煌將軍是何等身份,怎麼能……我的傷不礙事,多謝將軍關心。」跟著望他一眼,隨即又害羞似畏怯地垂下頭。

  她的拒絕雖不見得完全是作態,但試探的成分倒很有幾分。她聽過太多有關北邑黑王和殺人將軍的傳言,眼前的印象卻很難令她產生聯想。但煌流火的態度太溫和了,她不僅受寵成驚,簡直忐忑剛剛鬼堂暗不就莫名的想殺她,煌流火的親切教她稍稍無所適從。黑王畢竟是黑王,不是澄王信,她怕惹上他們!牽連上禍端。

  「身份?」煌流火聽她這麼說,竟諷刺的笑起來,平日漠然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整個殷方上從共主下至黎民百姓,不過都只是忌憚他們的名諱,如對豺狼夷狄一般又恨又畏又增厭,卻無可奈何,有哪個人是真心盼望?只怕眼前的姬宮艷也不例外那薄涼的笑容卻讓姬宮艷無端覺得有些赧然。煌流火沒料錯,她始終在提防著,只盼逃得遠遠的。然而,以她的立場仰望,她以為黑王、煌流火的地位身份至少高高在上,俯望著低下的他們。

  「不對嗎?」她收住笑。儘管是個形同被放逐的邊塞領主的麾下將軍,但黑王鬼堂暗畢竟是共主九垓的兒子,堂堂出身黑堂院的王子,有他正統的地位身份。

  不比她,是個身份低賤的奴婢,天生就是個賤命,供人差遣。

  煌流火不禁挑眉看看她,看見她熾烈如火的眼神。他發現,她不笑,有種無情的美;她笑,雲淡風輕,把炙熱藏在眼痕裡。他覺得他沒有看錯,那是風沙大漠的天地下才會有的容顏。

  「我跟姑娘其實沒甚麼兩樣。」他說:「我叫煌流火。如果姑娘不嫌棄,就請直接喊我名字即可。」

  姬宮艷屏息一會,心裡快速琢磨著。她不明白,素昧平生,煌流火為甚麼會對她如此親切?不過,很明顯的,他並沒有惡意。以一種女人的直覺,她甚至覺得他對她似乎有種微妙的關懷。

  「那麼,」她放肆、大膽地抬頭直視著他。「將軍也不必客氣,喊我宮兒就可以。」

  「宮兒?」煌流火重複一聲,回音一般含在他嘴裡。

  「嗯。煌將……流火……」姬宮艷轉開話題,頓了一下,還不習慣直呼煌流火的名字。「能請你告訴我嗎?方纔,黑王他為甚麼要殺我?」想到剛剛的驚險,她仍覺得心有餘悸。

  「嗯……我想是你誤會了。暗王他並沒有那個意思。」煌流火含糊的回答。

  「可是,他五指緊鎖住我的咽喉,幾乎要將我的喉骨捏碎。我感到一股強烈的殺意。」施富艷又旁敲側擊。「我是否哪裡得罪了黑王?還是因為我阻礙了他的坐騎?」

  「沒這回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暗王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煌流火輕描淡寫,一語把話帶過。

  他怎麼能告訴她,鬼堂暗想殺她,是因為他夢見她殺了他!甚至要他監視她,必要的時候殺了她他希望鬼堂暗的夢是錯現的。

  姬宮艷無聲一笑,聰明的不再多問。既然煌流火無意多說,對她也沒有惡意,她也就不必要知道得太多。

  「對了」煌流火回過頭。「你的傷真的不要緊嗎?我怕會傷了骨頭。」

  「一點傷罷了,不算甚麼,我已經習慣了。」姬宮艷緩緩搖頭。但她單側挾緊著布疋,另一肩卻無力下垂的不平衡感,顯得相當狼狽,輕易拆穿她輕描淡寫的謊言。

  「還是當心的好。」煌流火滿臉關懷。他從懷中取出一小袋錢,說:「這些錢你收著,找個大夫把傷治好。」

  姬宮艷卻不伸手去接,眼中有著懷疑。「為甚麼?你我素昧平生,你為基麼要待我這麼好」長這麼大?她還有甚麼苦沒受過?世態炎涼啊,當人奴才就是這個命。但這個人……為甚麼?她不得不懷疑。

  「就當是緣分吧。況且,是暗王的馬將你踢傷的。」

  話雖沒錯,但是……姬宮艷想了一會,還是搖頭。

  「我不能收。我的傷不礙事,請你不必擔心。再說,我這裡已經有程」

  她想說她已經有程七給的當藥,但話還未說完,便被煌流火皺眉的打斷。

  「你在胡說甚麼?放任傷勢不管,它自己是不會痊癒的。」

  弄巷僻靜,沒有人往來,煌流火略急的聲音迴盪到巷底。卻一下子就斷了息,彷彿被深重的寂靜給吃了。

  「那麼……」姬宮艷目光直直望著煌流火,突然解開衣襟。露出蒼白的肌膚。

  煌流火征了一下,立即將目光掉開,深怕褻瀆。

  「姬姑娘,你」姬宮艷突然的舉動,嚇了他一跳。

  「與其去找大夫,不如就請你為我療傷。」姬宮艷不具溫度的聲音顯得冷靜有條理,毫無羞色,也不帶一絲難堪。

  煌流火又是一怔,只得慢慢轉過頭來。姬宮艷望著他,眼神坦然清澈。她就那樣看著他的眼,極緩慢而堅定的說:「雖然我不明白為甚麼,但我覺得,我可以相信你,流火。」說到他名字時,她聲音低下來,整個人維持在一種仰望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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