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堂暗整個人冷凝起來。
「給我殺!」提起刀,衝向九垓,卻又被澄堂信阻攔住。晦眸染著血紅,血氣全亂了。
「信,不必再戀戰,先撤退再說!」九垓退到安全的地方,對澄堂信喊話。
「父王,請先帶王妃和修他們走!」澄堂信大聲回應。
「你們誰都別想活著離開!」
火光滿天,整個「七色院」浴在火海中,再不離開,可能有陷身火海的危險。九垓急著離開,匆匆下令說:「國師,王妃.這裡就交給信他們,我們快走吧。」胸口驀地一冷,冰冷的刀鋒由背後穿刺他的心臟,穿透到前胸。
他瞪大眼睛,回頭看清剌殺他的人。
「香香!為甚麼--」
竇香香雙手顫抖著握住刀柄,神態淒惶。
「共主!」殷妲失聲叫起來。
澄堂信和鬼堂暗雙雙住了手,站在祭台上看望著這一幕。九垓睜凸著眼,高大的身軀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漸漸的倒下,猶不相信地瞪著竇香香。
「您不該殺了煌將軍的。」竇香香喃喃說著,神志恍惚錯亂。
這場變故太突然,澄堂信呆站在祭台上,不知該如何。鬼堂暗丟下刀,走到煌流火的屍體旁,沉聲說:「庫馬,快帶著我們的人撤退。」
「暗王,你--」
「撤退!」鬼堂暗語氣十分堅定,充滿不容反抗的威勢。
庫馬不得已領命,帶著一干沙漠子民匆匆退開。殷妲和巫覡也丟下九垓的屍身,帶著碧、紫匆忙逃走。底下殷方那些兵士,更是沒命的逃竄。整座「七色院」,僅剩鬼堂暗、姬宮艷和澄堂信及程七。
「你還不走。」鬼堂暗這句話冷冷的,是對澄堂信說的。
「我--」澄堂信眼神茫茫的。
「信王!」程七擔憂的叫著。
姬宮艷暗歎口氣,神情很平靜。說:「程大人,你還是趕快帶澄王離開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程七默默看她一眼,攫著澄堂信小心地閃躲著焰火,頭也不回地走了。
火光映天,那麼紅,紅得像滿地的鮮血,又炙熱得像大漠的酷日。整座「七色院」籠罩在綺艷的火光中,籠罩在詭麗的火舞裡。
牆倒了,樑柱斷折了,瓦簷崩落了……神殿在毀傾、在瓦解煙消中。
「看,火焰飛舞得多美麗。」鬼堂暗輕擁著姬宮艷,靜靜住視著漫天的火光。
「紅得像霞光一般。」姬宮艷輕輕依偎著地,眼瞳映滿熾烈的火焰。
大火狂肆,燒燬了一座堂院,燒傾了一座城。漫天煙火中,城頹圮了,國頹傾了。
鬼堂暗無聲一笑,擁緊姬宮艷。
城傾了,他心中那個冰冷的王國也傾了。
天光已經暗了;天空剩下最後一場綺艷的晚霞。霞光滾滾,燒的是火焰的熱度,和一場傾國傾城。
「這就是愛嗎?」
「我想是吧。」
一完一
跋
最後的安魂曲
美麗的戀情、動人的故事、轟烈的傳說通常是美麗英俊高雅不凡的人的傳奇。因為惟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不朽的傳說;感情的百折千迥也似乎只為這樣的人顛仆曲折而化為浪漫華美的曲調。因為「傳奇」恰等同於「不平凡」,只有溫柔綺麗俊逸脫俗的英雄美人才與「傳說」劃得上等號。
命運的高潮低迴選擇與它象徵條件一致的人種,平凡鄙俗邪妄低下的人是不配載於傳說,而只配它的乖舛,或如螻蟻蜉蝣的無舉足輕重。故事,是專為那些活在華美中的人流傳的;傳奇,也只享為那些「不平凡」上色的。
但是,感情生滅,故事自演,芸芸眾生,那些凡夫俗女、甚至鄙劣庸俗冷酷的人--好的、壞的、善的、惡的、誠實的、狡繪的--也有他們自己的愛癡嗔怨,屬於他們自己痛苦或快樂的故事。那些,不堪回首的,或歷歷在眼前的,或午夜夢迥的,悲傷寂寞或歡趣幸福的如夢的一場人生。雖然也許,不是那麼轟轟
烈烈;也許,不是那麼蕩氣迥腸。
滄海桑田。流水帶走光陰,歲月自演成故事。終有一天,傳奇也會變腐朽。傳奇的人兒隨時光消逝灰飛煙滅了,只剩下牆上青苔的記憶與爬籐效仿的歎息,和那曾經讓人歡笑或哭泣過的故事在流傳。
從前、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