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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跟隨鬼堂暗那麼久,在北邑那樣酷烈的風沙惡地困難掙扎的求著生存,早已被訓練得對任何事物不帶感情、不動情緒。偶爾起了不該的惻隱之心,他很快就能面無表情的壓抑。他覺得鬼堂暗是對的,對敵人不必手下留情。

  「來吧,流火。我們出去露露臉。我們等了十年,好不容易才終於等到今天的,不是嗎?」鬼堂暗丟出了耐人尋味的一句話。露出一抹詭笑說:「說起來還真得感謝殷妲和巫覡那兩人,九垓那昏庸老傢伙原本斷不會讓我回殷方的,若不是他們處心積慮要我的命,想藉此機會剷除掉我,召我回殷方,我們是很難有這麼好的機會。」

  殷妲和巫覡藉「龍雨祭」召他回殷方,想藉此剷除掉他的勢力,殊不知,他也有他的算計。

  「話是沒錯。不過,暗王,這兒畢竟是他們的巢營,你還是處處多當心些。」

  「放心,在『龍雨祭』之前,他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殷方在那場大旱之後,連年風調雨順,據說都靠黑龍神的庇佑。九垓那老傢伙對這場祭禮很重視,務必求得完善,期間不得見刀光血災,所以在祭禮結束之前,他們不會對我們採取甚麼行動。」

  「可是……」煌流火還是有所疑慮。

  鬼堂暗邪氣一笑,笑容未開即止,斂成一抹寒峭。

  「我明白你的顧慮。若要取我們的性命,祭禮開始前到結束這段時間,是最好的時機,那妖妃殷妲當然不會白白放過這個機會。不過,我們也不能就這麼躲在殼子裡--」他沉下瞼,語氣也陰狠起來。「流火,你聽好,等庫馬的聯絡一到,我們即刻行動。在這之前,他們來一個,就殺一個;來一雙,就殺一雙。」

  「是。」煌流火簡潔而有力的應答一聲.毫不遲疑。

  「走吧!我們到『七色院』去--來人,備馬--」

  鬼堂閣揚袖一揮。令才下,立刻,喬裝成堂院僕役的一干鬼主部下即緊隨在他和煌流火身後。眾人一人一騎,踏踏地朝「七色院」揚奔而去。

  「七色院」地處殷方的東北面,位於殷方城外郭的東城北璧外,距離各堂院有相當的距離,地勢稍高,氣候涼暖適宜,原為「黑堂院」的舊址,也是九垓共主原本最喜歡流連盤桓的堂院。但自從二十多年前那場災厄後,黑堂院領圯即成了廢墟。時隔二十多年,共主九垓聽從澄堂院正妃殷妲之議,將黑堂院廢墟子以重建修整,改稱為「七色院」。雖名為「院」,實則乃是供奉祭祀黑龍的神殿,「龍雨祭」就將在此舉行。

  因為工程浩大,所需費時,目前神殿還在全力趕工中;正妃殷妲的愛子,也是共主九垓最看重、諸王子最有權勢的澄王信,每日都親自到場監巡、督促工程的進展,務期在「龍雨祭」之前竣工。

  目前離「龍雨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殿院工程在澄王信全力督促下已大致落成,不過,四處仍一片混亂。鬼堂暗勒馬停在殿院前,昂首凝望蒼天下巍峨宏偉雄麗的正殿,有點喃喃說:「這就是黑堂院……總算讓我親眼看見……」

  他花了十數年的時間!好不容易,總算等到了這一天。他終於重新踏上了殷方,挺立在這塊天地之間。鬼工暗的聲名遍佈全殷方,蝕穿著人心,沒有人敢輕侮他--哦,不,黑暗中仍躲藏著那些無形的窺覬,無時不在威脅他,殷方仍然不是他的--

  「暗王。」煌流火驅馬到他坐騎旁。

  「流火,」他沒動,語氣仍喃喃。「你看,蒼天下的『七色院』多雄偉,當年雄睨四方的黑堂殿院,也是像這樣吧?……庫馬如果在這裡,他會怎麼說?這堂院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嗎?那些雕樑柱石,那些瓦簷琉璃,而今何在--」聲音突然硬生扼斷,抹掉了不經意的感傷,如同他陰暗的神色,冰冷而不留情。「我要毀了它,流火。」語調平板得不起一絲波瀾。

  「你放心,暗王,殷方很快就會成為你的天下。」當流火昂起了臉,指天為誓。「天地為證,我一定會為你拿下殷方。」

  鬼堂閣轉過頭來,凝目相望,卻不置一詞。煌流火從沒有讓他失望過。鬼王麾下的第一大將軍煌流火,儘管面對猜忌和懷疑,仍然誓死效忠他鬼王暗,從來不曾讓他失望過。

  突地,「喀隆喀隆」的聲響從他們上方乍然響起,跟著一聲驚呼隨著惶叫出來。官院正殿的屋簷上方赫然滾下一根粗壯的梁木,兇猛地朝鬼堂暗砸落下來。

  「暗王,小心--」

  梁木砸偏了位置,「咚隆」一聲,滾落入殿旁的龍涎池。馬匹吃驚,嘶叫人立昂起,難受控制。鬼堂暗緊拉住韁繩,險些被甩丟出馬背外。

  「暗王!」煌流火搶到他身側,北邑的隨從團團護衛在馬前,警戒地盯著四周。

  鬼堂暗輕撫著馬匹,安撫坐騎。這時前頭傳來陣陣的嘈雜聲,夾雜著吆喝的聲音,騷亂的人群霎時如同河水分流,竟裂出了一條路。一名頭戴金冠、身穿澄金服色、氣質清朗的貴公子,領了一行人走過來。

  「發生了甚麼事?」貴公子略微蹙眉。目光一揚,看見了鬼堂暗,好生意外,驚喜說:「暗?你怎麼會在這裡?甚麼時候來的?」

  對他那聲欣喜的叫喚和親切的態度,鬼堂暗嫌惡地皺個眉。但只那麼一霎!表情很快就帶過,整個人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緩緩褪了馬騎。

  「我只是來看看。怎麼,不行嗎?信?」

  「怎麼會!我只是突然見到你,一時太高興,說話有些不得體。如果我有甚麼不對的地方,請你別放在心上。」

  鬼堂暗心裡冷哼一聲,嘴角卻泛起笑來。澄堂信果然如他想像的,一身令人厭惡的不知人間疾苦的清朗氣息。十多年不見,他還是像他印象中那種惹人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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