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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哪裡,是我太冒昧了,沒有先讓人通報,就貿然闖進來。」他再次牽動臉皮,浮著周延的笑容。跟著口氣一沉,斥喝說:「流火,還不快過來見過澄王!」

  煌流火立刻上前,但並不像一般人跪地磕頭,僅是略弓了身,說:「煌流火見過澄王。」除了鬼堂暗!他不對任何人下跪。

  澄堂信身後的隨從輕微的騷動起來,似乎不滿煌流火如此的傲慢。澄堂信卻不以為意,望著煌流火,看見他碧綠的眼眸,目光輕輕帶過,大有久仰大名的欣喜說:「請不必客氣。你就是煌將軍?果然不同凡響!」

  他聽過大多有關於鬼王暗和煌流火的流傳,但個性清朗的他卻很難相信謠言的種種。鬼堂暗奉召回殷方後,他只見過他一次,一意交好,然而鬼堂暗卻顯得那麼難接近,就連他麾下的煌流火,似乎也很難接近。

  鬼堂暗冷眼旁觀,越發討厭澄堂信的清朗明淨。九垓最寵信的澄王信,在幸福富足的寵愛下長大;不識世間疾惡的澄王信--他真想讓他嘗嘗北邑那風沙飛揚酷熱火灸的滋味,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還能不能保持那種清朗明淨的笑容。

  「少主!」

  兩名侍衛押解著一名工匠模樣裝扮的男子上來。其中一人走向澄堂信,悉悉卒卒地,低低說明剛才發生的事。

  那工匠一臉惶恐茫然,害怕得連求饒的話都叫不出來。澄堂信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後,表情不由得略沉,聲音失去了力度,說:「暗,這名工匠如此粗心大意,險些危及到你!是我督導不周,請你見諒。這廝就交由你,任憑你怎麼處置。」

  「任憑我怎麼處置……」鬼堂暗陰冷的聲音絲毫不具溫度,拉長的尾音猛然一頓,冷然說:「好!」隨即抽出煌流火的佩刀,往那工匠斬去。

  太突然了,且快得讓人不提防,眾人連驚呼都來不及。那工匠更是嚇傻了,瞪大眼睛,連眨都來不及眨。

  「黑王!」煌流火縱身擋在工匠身前。

  「怎麼,流火,你想反抗我嗎?」鬼堂暗硬生生收住刀,瞪著煌流火。冰冷的黑眼珠釋出的、像能透穿人心思的深沉目光,疑增的氣味濃稠得使人窒息。

  「我不是那個意思。」

  煌流火接觸到那目光,神色萎暗下來。雖然他和鬼堂暗如同兄弟一般長大,他一直忠實追隨著他,但他知道鬼堂暗對任何人,始終懷有猜忌與懷疑。也許,只有他最接近他。他是他的王,他永遠對他忠心不渝。

  「既然不是那個意思……」鬼堂暗深沉的目光始終盯著煌流火,反手將佩刀遞給他,居然微笑,說:「那就替我殺了他!」

  煌流火慢慢接過刀,面無表情。為了他的王,即使是下地獄,他也在所不辭。他舉起刀,猛然砍向那工匠--

  「噹」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掩蓋了一些不禁脫口的驚呼聲。鬼堂暗竟用刀鞘擋住煌流火的刀,阻止了他。他看著煌流火,穿進他碧綠的眼眸,一字一字很慢地說:「很好,流火,你從沒有讓我失望過。」聲音跟著一揚,遞過刀鞘。說:「不過,『龍雨祭』就快到了!我們不好讓神殿這塊神聖的聖地,有任何刀光血影不祥的事發生,是吧?那樣的話!對共主太不敬了。」

  他縱身上馬,轉向澄堂信,說:「信,今天擾煩你了。」

  不遠處躲在樹背後,一名瓜子瞼、臉帶幾分嬌羞的少女,望著這一切,詢問一旁的隨侍說:「站在澄王身旁的那個人是誰?你們可知道?」

  「那個人?啊--啟稟香郡主,那人就是黑王暗!」

  黑王暗?被稱為香郡主的少女眼神一亮。但她的目光卻移落在一旁那個黑衣男子身上。「不,我指的是那名穿著黑衣的武士。」

  「黑衣武士……原來香郡主是指那個人。他是黑王的手下,大將軍煌流火。」

  「煌流火……」少女喃喃重複這個名字,探身出去。

  忽聽得澄王信對著馬背上的鬼堂暗喊說,「暗,謝謝你手下留情,澄弟感激不盡!」

  馬背上的鬼堂暗不動,由背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揚鞭一揮,呼喝道:「走吧!流火!」

  風聲呼嘯,很快就將一切的呼號甩拋在騎外。馬背上的鬼堂暗!神色陰暗,無心又無情,帶著一絲猙獰。

  弟弟啊……

  他的心中是不會有這樣的人存在的。那種溫情,對他來說,只是妨礙。只要是妨礙他的人,他都絕不會手下留情,即使那個人是煌流火,是弟弟啊……

  但他剛剛對煌流火的攔阻卻微笑置之。殺不殺一個工匠,原無舉足輕重。他與煌流火一同歷經北邑的風沙,很瞭解他的個性。煌流火的個性太不徹底了,時而會在緊要的關頭流露出不必要的溫情;那是他致命的缺點。對他而言,煌流火冷默下的婦人之仁是不必要的。他寧可錯殺無辜,也絕不給任何人可趁的機會。他知道煌流火不會違背他的命令,但就是擺脫不了那些不必要的溫情。

  殷方邦境都在傳說鬼王暗的狠心毒辣。然而,曾經,他也羨慕過那平凡安祥的天倫和樂……

  「赫!赫!」他用力揮著鞭,快馬奔馳。

  九垓戀棧權勢,聽信和妖妃殷妲勾結的巫覡的讒言,不僅殺害了他母親黑堂院側妃,甚至連當年還是嬰兒的他也不放過。合該他命大,屢次逃過劫數。但他還是不放過他,甚至將幼小的他放逐到北邑那種風沙煙塵滾蕩的惡地。如果不是有護衛黑堂院的將軍庫馬,他恐怕早就被埋葬在黃沙中,成了一具骸骨。

  北邑的風沙太熾,十多年來,吹蕩了他殘存的感情,而將他塑變成型,如那酷列猙獰詭譎險惡的惡華之地。

  說他陰狠嗎?他獰笑起來。那麼,那些人真該去嘗嘗北邑那煙沙飛塵的滋味。

  「赫!赫!」他再次用力揮動馬鞭,催促馬騎奔馳。陰風從他兩旁呼嘯而過,風旋而卷,他只聽到颯颯的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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