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段天愁發現他不是被帳本逼傻,就是被她逼瘋,難怪莊裡的老老少少都一反常性做出乖張的行為,只因為她是始作俑者。
現在他無法抱怨找不到一位正常的家人,因為再過不久他也要加入他們行列,做個顛傻之人。
「你就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他像快斷氣的呻吟音,無力地吐出一口氣。
她上下打量他半晌,思忖說:「我會叮囑伙房多買些營養補品,一定能讓大少爺養『尊』為『重』。」
什麼是敗到抬不起頭見人,段天愁終於可以體會得到,大牌丫鬟就是大牌丫鬟,他這大少爺算老幾,一邊喘氣去吧!
「紫袖,我餓了。」他改採哀兵政策。
「我馬上吩咐小竹送宵夜。」元紫袖一轉身,要喚門邊的小婢女。
「我想吃你煮的鴛鴦富貴盅。」他聽說這道菜美味可口,最主要一點是耗時又費工,這樣他可以偷得片刻空間。
元紫袖一眼就看清他的詭計,心想,兄弟就是兄弟,用來用去都是同一招,二少爺沒得逞,大少爺更加沒指望。她假裝一臉為難地直瞧著牆上的清明上河圖以掩飾嘴角笑意。
「大少爺的吩咐紫袖莫敢不從,只是夜已深,大少爺若等紫袖到空無一人的街上買好材料,恐怕早已餓慘了。」
「但是紫袖不怕莊外凶險,反正我長得不起眼,惡徒夜匪不至於劫色壞我清白,所以紫袖這就為大少爺張羅去。」她說完作勢要踏出書房,突地一隻手快速地攫住她的手臂。
段天愁惡狠地怒瞪著,直要在她身上看穿個孔,用麻繩綁住她才方休。
他咬著牙說:「我就知道你不把我惹火絕不甘心,一定要我擺出凶神惡煞的臉才稱你心。」
這可惡的小丫頭!口口聲聲是服從,但她吐出的每字每句說得教人心驚,什麼不起眼、不怕被劫色失身,而後一句惡徒夜匪、夜深無人煙的,更是存心要他自責毫無人性,枉顧丫鬟安危,只為一飽口欲。
元紫袖更假意地說:「紫袖是個丫鬟,主子說一紫袖絕不敢說二,赤誠忠心可表日月。」
哇!他快氣炸了。「好個說一不二,赤誠忠心的丫鬟。」他一眼瞄見成堆成塔的帳冊,氣得將桌上燒著的蠟燭一掌掃去。
瞬間一疊半人高的帳冊付之一炬,元紫袖張口結舌地呆愣住,不敢置信他居然把她一年來的辛苦所得化成灰燼?!孰可忍孰不可忍,他比其他任何一名主子更令人氣結。
「段、天、愁,你這個天殺的混蛋,你怎麼不死在外面算了,還回來幹麼,放火燒房子嗎?」
被罵的段天愁怒火全消,臉上掛著俊愣愣的笑容,因為她終於連名帶姓地喚了他名字,即使她是在盛怒中。
「我發誓你要是沒將數字,一筆一畫地給我刻回帳冊上,我元紫袖三個字就倒著寫。」
值得,段天愁覺得很值得,十幾本冊子扳回一城,他覺得痛快極了。
只是善後……唉!他又得歎息了。人真是犯賤呀!
第三章
無聊、無聊真無聊,這是段天喜此刻的心境,她快悶壞了。
自從她那個冷面大哥回來之後,她的日子一下子變得難過多了,連紫袖也被他納入羽翼之下,沒人可以陪她玩,也沒人在一旁叨念著。
現在做什麼事都不起勁,難不成她天生喜歡被虐待,少了紫袖在身旁管這管那就渾身不舒暢,也許出去溜溜會改善煩悶的心情。
嗯!就這麼辦。
「小姐,你要去哪裡?」翠花如影隨形地貼著她,生怕一個腳步跟岔了。
「逛街。」
逛街?翠花不解地問她,「大少爺不是禁止小姐出門?」
「人家只是心裡悶,想出去買買東西嘛!」段天喜紅艷的菱形唇高嘟著。
「可是大少爺說不准小姐向帳房支領銀兩,小姐要用什麼買?」這點翠花也有些埋怨,因為連帶著她也沒好處可撈。
「大哥不講理,疊影山莊有哪條規定小姐不能用銀子,他是以大欺小,欺負我這個妹妹。」
她當了十八年小姐,也沒聽過小姐被禁足,還要被限制銀兩的使用,實在很……很小氣。段天喜「很」了半天,就是想不出一句罵人的話。
翠花道:「聽說大少爺的決定,是紫袖提議的。」心想,除了她,誰會那麼瞭解兩位小姐少爺的脾性該如何治。
紫袖?又是紫袖。一提起元紫袖段天喜心就涼了一半,本能地怕起這位丫鬟,氣勢明顯削弱了三分。
「紫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可以解除禁令?」段天喜可不想被關在莊裡一輩子。
翠花提醒著,「小姐應該問問大少爺才是,紫袖哪作得了主。」再怎麼說,現在是大少爺當家。
段天喜手毫不起勁地輕揚,「至少紫袖不會嚇我,大哥一板起臉來好嚇人哦!」她起初懷疑是不是搞錯了,不過,爹爹證實他是如假包換的段天愁,她的親大哥,她只好委屈地含淚接受。
「可是小姐,你不覺得紫袖生氣時的語氣,比大少爺更教人心驚膽戰?」翠花想到元紫袖生氣的模樣簡直是如夜叉出世。
這這這……翠花說得有理,她還是比較怕紫袖。「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段天喜詢問著。
怎麼辦?想她翠花也只是小丫鬟而已,還能怎麼辦?翠花只能安慰道:「小姐,你就忍耐一下。」
「忍耐也該要有時限,誰曉得大哥和紫袖想把我關多久。」段天喜一張勝雪賽芙蓉的花顏,全寫上了愁意。
「嗯,小姐,不如我們去找二少爺商量一下,他的點子一向很多。」翠花想到小姐和少爺同是天涯淪落人嘛!
「對對對,找二哥,他很聰明,一定有辦法開溜。」段天喜贊同地猛點頭,她早該想到二哥了。
翠花苦笑著想,二少爺是很聰明,可是紫袖更高明,有誰聽過孫悟空能逃過如來佛的五指山,二少爺是自身難保一不小心泥菩薩就化成江泥,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