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冷語過來——
「在溫室長大,難怪有種族歧視。」
兩人老是這樣搞到不歡而散。
拖到十一月,天氣跟我們的感情一樣冷的季節,我終於從小朱那邊聽到真相。
她臉色慘澹的說:「大小姐,對不起,我實在不想瞞你了。」
「什麼事?」我訝異地掩住唇,小朱瞞了我什麼?
「承先跟那個畫廊老闆依舊在往來,好一陣子了,他警告我不可以向你通風報訊。」
我氣得全身發顫,承先的承諾統統是空口說白話,既然不是真心回頭,為什麼要用苦肉計留下我,讓我白白浪費這些時間?
我緊緊握住小朱的手。
「謝謝你。」連手都是顫抖的,小朱同情的回握住我。
我打了幾百通電話,限令承先一天之內到我的狗窩報到。
說是狗窩還真名副其實,從未自己整理過房間,雖然努力想要維持整齊,但整個房子依舊被我弄得雜物滿地。
承先站在門口,沒打算待久的模樣,冷淡的說:「有什麼事情不能在電話當中說?快說吧。」
「我知道你跟那女人還有往來,什麼普通朋友?什麼再也不往來?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所以我們分手吧。」我很冷靜的說。
承先望著我,知道我是認真的。
「曉月,我沒對你說謊,她的確只是一個普通朋友。」
「我不信。」
「難道跟你交往,我連一個普通朋友都不能交嗎?」
「我沒說不行……但你為什麼要騙我?」
「如果我老實告訴你,你會答應讓我跟她往來嗎?」
承先一句句反駁我,合情合理,反倒像是我在無理取鬧,一股不服氣湧上來,我後退三步,悲慘的說:「如果你這麼想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你為什麼不離開我算了?」
我想著這一個多月以來的冷戰,悲從中來。
「因為我愛你。」承先的聲音很真摯,但我上次還不是就被他這個聲調完全哄騙過去嗎?
「只有我們兩人的世界不能滿足你嗎?你一定要跟那女人在一起?她有什麼我滿足不了你的?」
「因為你不懂我。」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我有想笑的衝動。人間果然有現世報的存在,我嫌爸媽不懂我的寂寞,不瞭解我需要自由,現在承先說我不懂他?
「她就懂你?」
「她懂我的畫,而不是想利用我的創作不擇手段教我出人頭地。」
承先是在諷刺我嗎?我的心沉了下去。
是,我必須承認我不懂承先的畫,也不欣賞他的風格,但這跟我愛他是沒有關聯的。
我希望他出人頭地也是因為要爸媽承認他,沒有別的意思。要錢,難道我沒有嗎?我又沒想藉著他發財。
憤怒的心情漸漸淡去,我開始難過,就算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我依然嫉妒,更何況對手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這讓我更加受不了。
「你既然喜歡她,你就跟她在一起啊。」我低著頭說,本來想要很平靜的說出這句話,沒想到一低頭就是滿臉淚水。
「曉月,可是我愛的是你。」承先又說,他著急的表情讓我更傷心,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對我展現柔情了。
「我的世界一直在下雨,我一直走一直走,希望你可以回頭,讓天氣放晴,可是我等不到你,再走下去,還是一樣是雨天,我累了。」
我哭著說,也不管說的話多麼肉麻噁心、多麼像愛情小說的台詞。
我想起那一個雨天,我們在山路上遇見大雨,那時候的我沒有喊苦,只因為他說了一句「來吧,到我懷中。」
越發覺得自己可悲,付出了一切,卻沒有得回百分之一的回報。
「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為什麼都沒看見?」擦乾臉上的淚,我抽著氣問他。
「你不過想用這些付出來綁住我而已,我討厭你束縛我,你的愛快讓我窒息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子,我付出是因為我愛你,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也愛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束縛你,我只是想要助你成功,讓我的家人都可以承認你的存在。承先轉身往門的方向走。
他要走了?
我心慌的奔過去,一把抱住他。
即使當初離開他的決心有多堅定,但此刻我卻只想留下他。
「承先,我從來沒想過要束縛你,我只是想要幫你……」
「幫我?幫我什麼?以你的力量,再怎麼幫也不可能讓我跟你的家族平起平坐。」
他十分用力地甩開我,被他的力氣—推,我連退五,六步,撞上身後的牆。
「好痛……」我往前撲,跪倒下來,用雙臂抱住自己的身體。
怎麼辦?我根本沒有任何能力留住承先,以前我以為這個世界是任我予取予求的,但……我留不住一個不愛我的男人。
我抬頭看承先,他沒有絲毫過來扶我的意思,他冷冷的說:「我要出去旅行一個月,等我們回來再談吧。」
「出去?你哪有錢出去?」我驚駭地跳起來,這件事情我從沒聽過。
「你又要管東管西?」
「是不是跟那個女人一起去?如果你要這樣對我,那不如分手算了!」
看到我激烈的態度,承先終於肯開口解釋:「我是去紐約那兒談一些公事,畫廊贊助我去,如果談成的話,我可以在那邊開一個小型的個人畫展。」
「因為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所以你找上那個女人?」
「曉月,你要天真到什麼時候?這件事關係到我的前途,你就不能試著諒解一下?」
「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跟女人一起出去,而叫我試著體諒?」
「我是為了我們兩個人的未來……」承先低聲的說。
這句話卻刺激到我心中某一塊酸痛的角落,一瞬間痛徹心扉的哭起來:「未來?我根本看不到我們的未來了……」
「曉月,你什麼時候開始學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我已經好好的跟你解釋這是公事了,你還要我說什麼?」
承先不再多說,門被他重重的甩上,砰的一聲,同時震碎了我所有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