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決定不等電梯了,她走樓梯,她想她再累也爬得上樓梯的,她要快快回到房間,整理一下她的思緒。
方婉萱邊走邊想,因為她想得太專注,以至於沒注意到唐逸也跟著她上了樓梯,一步一步地跟著她拾階而上。
她終於要走上三樓,這一路走來好似走了一世紀那麼長,就在她又倦、又累、又煩、又感到無助,她真很想——「有時,真希望能在一處可以遺忘所有事物的地方生活、遺忘一切,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背後響起了個男聲,而這些話正是方婉萱打從心底想說出來的。
她整個人驚愣了住,是誰一語道破她的心事,是誰竟如此容易地看透了她?是誰?
她驀然回過身來——她看到了「知音人」;正是唐逸。
一方面是因為她動作太急,二方面是唐逸令她大失所望,一個不小心,她竟踩空了最後一個階梯;她整個身子向樓梯下倒去,唐逸立即適時地伸出了援手。
方婉萱整個人跌入了唐逸的懷中。多少女人夢寐以求之事,可她一點也不稀罕這個衣冠禽獸的懷抱,她才不要他扶她一把。
方婉萱嫌惡地推開他的救援之手,她寧可摔傷。
而唐逸沒料到,方婉萱竟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眼看方婉萱又要往下掉去,唐逸即刻雙手環抱住她的腰,她還想再推他一把已來不及,兩個人一齊滾下了樓梯。
幸好樓梯間有轉腳休歇處,兩人並未從三樓摔到一樓。「你走開——」方婉萱一點也沒有感謝之意。
她用力掙脫他的懷抱,他的男性氣息滲透而來,這種貼近的感覺令她慌亂,逼得她不得不立刻做出回應。但是急著掙脫掉唐逸最大的理由,還是那一雙「手」。
「拿開你那雙骯髒的手!」方婉萱很不客氣道。
她自己站了起來。並無大礙,因為唐逸才是墊底。
唐逸隨後也站了起來,他的藍白衣裳弄髒了。如同一朵藍白雲絮變成了烏雲一般。
方婉萱看見了。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她立即開口:「把你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我替你弄乾淨。」方婉萱是個有責任感的人,事情是她惹出來的,她自然會收拾殘局。
「沒關係——」唐逸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知道你有錢,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會收拾後果,我不會丟下爛攤子不管。」方婉萱想走了!離他愈遠愈好。
「你太認真了!」唐逸覺得她反應太過度了。
「唐逸先生,我沒空同你磨菇,我還有正事要做。我不像你拍個照可拿『一百萬』,我再不加把勁,我的工作就要飛了!」方婉萱一想到採訪的事就頭痛。
「好吧!既然你這麼熱心!」唐逸慢條斯理地脫下西裝。方婉萱二話不說,一把接了過去。
「你錯了!我一點也不熱心,我只是對自己負責,我是個有良知、有道德的人……還有,方纔那些話請你收回去,因為你不配!一個靠勒索為生的人懂什麼叫生命真諦?」方婉萱怒目相向,她丟下話便奔跑上樓,這一下她沒有再跌倒,而是一路跑回房間內。
唐逸看著方婉萱離去的背影,他的目光變得十分複雜。似水的眸子有著波動,好久好久,他不曾有被觸動的感覺。唐逸剛才對她說的話,其實也正是他的感受。
就在他為了思索方婉萱的話而想得出神時,那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又喋喋不休地殺回來了。
第一次,他竟強烈痛恨自己萬人迷的身份……***
方婉萱回到房間,就將唐逸的西裝外套扔在沙發上。
她會處理的,只是她得先靜一靜才行。
片刻之後,她決定再度致電給「捕豚」男人,她不得不裝出很嗲的腔調,希望他可以接受採訪,這是她「美人計」最大的極限。
這世上應該有比「錢」更能叫人點頭的,對吧!
「陳先生,如果真是價碼問題,我們可以再談!」方婉萱的態度極為誠懇,她自作主張,把條件放寬,反正她是豁出去了。
她一直以為這位「捕豚」男人之所以改變主意,是因為有人付了更多的「封口
費」。可是陳先生仍是一句「不行」就掛了電話。方婉萱挫敗極了,難道她非用美色去誘人不成?
她並非不夠資格,可是她做不出來,也不屑做。但現在呢?一趟澎湖之行無功而返,她等著被炒魷魚吧!
方婉萱虛脫似地倒在床上,斜看著沙發上那件藍白相間的條紋西裝像是在嘲諷她一般:「你的『手段』又高明到哪裡去了?」方婉萱抱著枕頭好想大哭一場,偏偏又哭不出來。
因為她只會為了「愛」而哭泣的;她是「為愛而生」的女人。
***
方婉萱決定親自登門造訪,採取強人所難的方式。攝影師小吳咂咂舌說:「搞不好會被轟了出來!」方婉萱當下決定,她先進去試看看,如果可行的話再通知守在屋外的攝影師。
那是一幢用木頭一根一柱搭起的房子,完全沒有匠氣的雕龍畫柱,可見屋主也是個極為崇尚自然的人。
方婉萱在門口探望著,這屋子是沒電鈴的。
「陳先生!」方婉萱輕喚了數聲。
但是屋內沒有回應,於是她大膽地試推開木門,門並未上鎖,而且是根本沒有鎖的木門,可見這兒是不設防的。她深吸了口氣,以一種壯士斷腕的心情踏進了屋子,不請自來的後果她自有心理準備。
她保證會甜言蜜語,使出女人的看家本領來,哄得陳先生點頭。當然這麼做是有底線的,她能做的尺度僅限口頭上。
「陳先生——」方婉萱依舊沒得到回應。
於是她更斗膽地登堂入室,這是間完全木製的屋子,包括傢俱擺設。談不上古色古香,但樸實質感絕對是有的。
方婉萱聽到了談話聲;是兩個男人的談話聲。
原來是有客來訪,所以沒人來應門。而且其中一個男聲又是如此熟悉,她仔細評估後一口咬定——又是唐逸,走到哪兒都碰到這個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