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
突地,耿識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日過頭,看到他一臉風塵僕僕,擰在眉間的糾結一掃而盡。「我以為你不見了。」
「對不起……」她低垂下頭,從沒想過自己單獨行動會引來他們這麼大的反應。
「好了好了,識涯,你帶荔先到雲倚坊吧。」傅衍梅早看出存在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因此適時的說句話。
耿識涯不由分說的執住她的右手指尖,震亂了她的呼吸與脈搏。
在這大庭廣眾、在耿大娘的面前……
進了雲倚坊,他反身將門扉帶上,劍眉聚攏,在撒手同時將她擁入懷中,閉上雙眸,試圖平息顛簸一天的不安。
「耿大哥,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她柔聲低喚,無辜地仰起螓首。「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如果你要回去,一定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他將下顎輕抵在她的頂上髮絲,瘖啞的聲音裡有著不容置喙的掙扎與痛苦,圈住她的大手施力抱緊,兩人幾乎合為一體,連心跳律動都緊緊吻合。明知道他不該這麼對她,卻是情不自禁地有了逾矩的行為。
「……嗯。」絲絲甜意竄進她的心窩裡。
或許早在他救了她之時,他們就注定愛上彼此。她膩在溫暖的臂彎裡,情願把現實問題一併拋棄,不去管以後怎麼辦。
時光流逝的瞬間,因為小三子的打擾才使兩人分開。
頰畔飛舞著緋紅的美麗,侯荔窘迫地坐定在桌前,小三子納悶的將飯菜一一放上,不明白為何兩人臉上的表情那麼奇怪,一個故作鎮定的佇在那不動,一個羞慚著臉東張西望。
「呃……耿大哥你們慢用。」
「謝謝你,小三子。」這話是侯荔倉猝間說出口的。
「不謝,不謝。」小三子不明就裡的回應,搔著頭連連出去。
「耿大哥,你過來坐著吃飯吧。」她忸怩的說著。
耿識涯深鎖著她的形影,黑眸中的固執突然凝聚。他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雙肩逼她正視他。「為什麼不喊我名字?」
「喊你名字?」
「我不喜歡你喊我耿大哥,那讓我覺得很生疏。」
「噢。」她啄起小嘴。
「那你現在喊我名字。」
她想了想,這不難呀。「識……涯。」
「再喊一次。」
「識涯。」
他是孩子氣的,聽到她親暱地喚他的名,唇邊有了滿足的笑意。
「讓我瞭解你,好不好?包括你住大理城哪裡,家裡有些什麼人,我都想知道。」
他突來的問話嚇得她頭皮發麻。
「這……這不成。」
「為什麼?」
「因為……因為……」因為我住無偷窩,家裡每個人都是小偷。
「因為什麼?」
「反正我現在不能說。」她逃避的別開眼。
「直到如今,你還是不肯對我白,我以為……」強大的失落感刀刀削蝕著他對她的片片深情。
「耿大哥,你不要亂想嘛,我……我很喜歡你的,可是……可是我有苦衷,不能跟你說這些。」她芳心大亂的急切說著。
「是不是你在大理城已有婚約,或是心儀的男子?」他俊逸的臉上再沒有一絲情緒,驟然降冷的熱度,兀自燃燒成灰燼。
「當然不是!」她焦灼心痛的拚命搖頭。「我!我會告訴你我的一切,但現在請你不要問我。」
他深吸冰冷的空氣。「好,我不問,我不會再問。」僵硬的扔下這句話,他起身敞開門跨了出去。見他生氣,她起身張口欲言,但他人在眨眼間便已不見,只好頹喪的將話吞回肚子裡。
她想他是對的,喜歡一個人,都會想瞭解關於他的一切。
但她卻什麼也不說,打啞謎似的讓他去猜,讓他不安,這不公平!
天知道她有多想大聲說出口:她是棄嬰,在名為「無偷窩」的地方長大成人,她有三個疼愛她的哥哥,有一幫嘍儘悁o使喚,沒有人和她定過親,因為她是「草上飛」,大家都知道她是個無法無天的鬼靈精。
黯下眼睫,兩串清淚悄然滾落扭紋的指縫間。
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為人正直,她卻是一個小偷。
她知道,她不能再意氣用事了。
第六章
人犬聲息的三更天。
就著天邊那輪明月灑下的光亮,始終未曾合眼的她,撐著一雙已有黑眼圈的黯瞳,靜靜地掀被下榻,把自己從「小草包」帶來的值錢珠寶,統統留在床鋪上。
落寞地回頭凝望滿室的黝暗,咀嚼著這些日子來發生的點滴,她相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等到鑾金四臂菩薩到手,歸途也就在眼前。
無聲無息的路步行在走廊上,推開半掩的窗子,她毫不遲疑的雙腳一蹬,在落葉紛飛的和風間,輕輕地彈飛遠去。
來到距望天亭不遠的林間引頸高盼,看守的人一字排開,點了火光來回巡邏,她在心中暗自計量,決定選擇繞遠路,自的另一端上去,才能免去打草驚蛇的顧慮。
馬不停蹄飛奔了數里路程,耗去她不少體力與腳力,但總算讓她發現一條隱蔽在枝幹錯雜、坡度陡斜的石子路,雖然崎嶇危險了些,可她實在沒有選擇的餘地。
已經無法再以輕功往上躍升,提著一口氣,她改用攀爬的方式循序前進。香汗漓淋、氣喘如牛,若非意志力堅強,恐怕早已累得不支倒地。
時間飛逝,她停停走走、跌跌撞撞,山的高度遠超出她想像之外,樹叢中隱藏的種種危機,是她沒去預設的缺失。
於是,當她抬頭忽而瞧見一排高聳的石牆時,心中的狂喜可想而知。
顧不得筋疲力盡,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前,來來回迴繞著這排石牆找入口,總算看到一扇紅色的大門,門坊上端有塊匾額,大概就寫著「觀玉廟」三個金身大字!
謝天謝地,她終於找到了!
「好吧,跟你拼了。」
休息片刻之後,她勉強的以輕功翻牆入內。
好一座富麗堂皇的廟宇,已經是深夜時分,裡頭仍被百盞燭台照得燈火通明。
然而,她卻結結實實被眼前所見情景給震撼住了,沒法兒思考、沒法兒反應、連呼吸都沒法兒的停止了。
很明顯的,這座佛像是用千金重的金子鑄造而成的,那是一個面圓頰豐,耳戴圓形耳飾的女人,前兩手合十,胸前瓔珞由串串寶珠結組而成,頂戴高冠,冠上裝飾華麗,束冠扎帶在頭的兩側上揚飛舞,末端呈魚尾狀,盤腿坐落在一個像是蓮花的花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