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償得得意,但回想起每個人看到她的驚恐表情,她忍不住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淺笑,但又馬上正色進入正題。
「這回,我二哥喜歡上妓院的一個琴師,因為幫了倒忙,讓二哥大發雷霆拂袖而去。為了二哥,我親自跑去找這個琴師,結果她出了道難題,說自己曾發誓這輩子不嫁,只要我能將要鎏金四臂菩薩送到她面前,即可破除誓言,嫁給我二哥。為了偷這鎏金四臂菩薩,我沒問清楚就千里迢迢的跑來,才知道鎏金四臂菩薩根本偷不得。」
她沒有勇氣看他此刻的表情,乾澀的喉嚨逼得她一陣輕咳,才發現一晃眼,他手上已經多了個茶杯。
「喝口水吧,你話說得太多了。」
把杯子湊到唇邊輕啜了一口,潤了潤喉,覺得舒服多了。
「好一點了嗎?」
再咳了兩下,她點點頭。
「你這樣私自跑來,你哥哥他們事先應該不知情吧?」
「嗯……」不知怎地,她好想念好想念他們,從小到大,這是她頭一次離他們這麼遙遠。
「好好養傷,如果你急著回去,我會請人替你安排。」
由他沒有高低起伏的語調裡,聽不出他究竟還生不生氣,而她也沒勇氣抬起頭看他。
「我的傷……要很久才會復元嗎?」
「那要看你恢復的情況如何。」
沉默片刻,他站起身。
「我去找大夫,順便讓我娘上來看你。」
想回答,一抬頭他的身影已落在門外,她彷彿看到他們之間的遙遠距離。
☆ ☆ ☆
這晚,傅衍梅細心照顧地舀著小米湯,一口一口餵著侯荔,看得出她鬱鬱寡歡,以往那股活潑勁兒不復存在。
「怎麼了?是不是胸口疼?」見她食量出奇的少,傅衍梅關懷備至的問。
「大娘,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她勉強擠出一個淡如輕風的笑容。
「哪兒的話,我們這兒難得有外地人來作客,我可是歡迎得很。」
「……我想麻煩您一件事。」
「什麼事你儘管說。」
「我想捎封信回家報平安,我來這裡已有一陣子,他們一定很擔心。」
「乖孩子,你能想通是最好,待會兒我找個人上來,你想在信上寫些什麼,就說什麼。」
「大娘,可不能路邊隨便拉一個,要找真正通曉書寫的哦。」她不忘補上這句,是受前次經驗的教訓。
「我知道,大娘當然不會胡亂拉個人呀。」傅衍梅笑說。
「還有,能不能請您再替我買匹駿馬?」
「馬?」
「嗯,等我傷好了之後,騎著馬回去會比較快。」當初來的時候做的白癡事,這會兒可不能重蹈覆轍。
「你……回去可還會回來?」一抹不捨揉進傳衍梅皺起的眉心裡。
侯荔虛弱的一笑,不想對她撒謊。
「大娘,荔會一輩子把您記在心底的。」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會回來了,是不是?」
「太遠太遠了,荔恐怕沒法兒再出這種遠門。」
「是路程遙遠?還是心裡面的疙瘩惹得你不得不遠離?」傅衍梅一語道破。
「大娘……」
「你知道麼?打從你來了以後,識涯變了許多,他的心中不再只有仇恨,還有許多隱藏的情感,都在你出現之後重見光明。你忍心這麼棄他而去?」她把話說得含蓄,是不想讓侯荔覺得是自己故意絆住她。
思及昨兒他的反應,她不禁肝腸寸斷的鼻頭一酸,泫然欲泣。
「難道他沒有告訴您,我是在小偷窩裡長大的孩子?」
「他沒說,但我不在意,如果大娘這雙眼分辨不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也枉活了這些年頭。」
「您是這麼想的,不代表識……耿大哥也是這麼想的。」她再度改口。
「荔……」
「大娘,謝謝您這麼疼我,我真的好高興。從小我就沒爹沒娘,無偷窩裡又半個女人家都沒有,所以我一直好渴望得到母愛,您對我的好,讓我好感動好感動,真希望您是我真正的娘。」
侯荔忍不住伏在傅衍梅的腿上輕輕抽泣,傅衍梅和藹含笑的輕拍她的肩頭。
「傻孩子,只要你肯,我隨時都可以成為你的娘呀。」
侯荔沒聽懂大娘話裡的意思,此刻她只需要一個宣洩的地方,讓她盡情的解放心中痛苦。
第七章
渾渾噩噩的睡了一天,侯荔只覺自己成了半個廢人,連下床走動都被制止,說是怕她血氣逆流,又怕她扯動剛癒合的傷口。
她也知道顏不莒那一掌傷她極重,馬虎不得。可悶在偌大的房裡,她能做什麼?她多想出去透透氣,看看外邊的日月山水、花草樹木。
唉……她無言口歎息。
這會兒,外頭有人敲門。
她不抱期望的喊了聲「請進」,卻意外發現來人竟是楚媚璃。
她是半推半就來的,因而臉上那股倨傲還是沒散,只不過高張的氣焰被數落得半點不剩,手上還提了籃新鮮水果。
「我先講清楚,我是被強迫來看你的,不是自願的。」楚媚璃吸著嘴兒不去看她,但話裡已明顯沒了仇視。
「坐吧,我可沒法兒行禮,楚大小姐。」雖然不想起口角,但就是忍不住想消遣她。
「誰叫你那麼倔強,要不也不用三更半夜爬上山,更不會碰到那個可惡色鬼。」想到那個採花盜居然躲在他們神聖的廟裡,就讓她猛打冷戰。
侯荔楞了下,心想他們一定誤會她半夜上山只為去廟裡拜拜,才碰上顏不莒那傢伙。
「我沒有倔強,你要我請耿大哥到你家祝賀,我根本說不出口。」事實上是她沒有機會說,也沒有心情說了。
「反正事情都過去了,我也就算了。」
「應該算了的人是我吧?!」
「隨便啦,都可以啦,不要那麼愛計較好不好?」她打算用幾句話就矇混過去。
侯荔不禁撲哧一笑。
「現在看來,你沒那麼囂張跋扈嘛。」
「別得寸進尺,我可是堂堂楚家大小姐。」
「老是動不動就搬出自己的身份地位,真值得這麼驕傲嗎?」她好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