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立勇,你慢吞吞的是在幹什麼?去看看那批請來的廚子張羅好沒有,客人都來了。」侯立史沒好氣的吼。
「是,老大。」他無精打采的應了句,咕噥著鑽到後院去。
這會兒,一個穿著粉嫩紅袍,頭髮紮成流蘇髻,腳踩細尖底繡花鞋的姑娘跑進三寶殿。
「大哥,二嫂的轎子來了,咱們快去外頭!」侯荔細著嗓子呼嚷,一雙烏黑圓亮的大眼睛充滿興奮之情。
「好好好,快走。」侯立史不敢耽擱,趕忙隨她跨步出去。
今天陽光普照是個好日子,大紅轎子停在大門外,新娘子錦衣羅裳的盈步下轎,侯立強緊張得不得了,顧不得旁人傷嘴偷笑,趕忙過去攙扶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煞是純情。
「這要不要緊?」侯荔不懂那些個禮俗,因此呆呆地問侯立史。
「管它的,我們這兒都是沒啥規矩。」侯立史不以為杵。
「噢。」侯荔點點頭。看到二哥臉上洋溘幸福的表情,心中不覺踏實與羨慕。「真好,真高興夢弦姐姐願意嫁給二哥了。」
「這確實是出乎人意料之外。」侯立史憐愛地摸摸侯荔的臉頰。「也不枉你差點去了半條命。」「說的也是。」
話說三個月前,侯立強與侯立勇救起侯荔之後,二話不說就往來時路奔回,幸好一路上照顧妥當,對於處理傷口又十分在行,因此她終於撿回一條小命,順利返回「無偷窩」。
而君夢弦在歉疚之下,親自到「無偷窩」探望侯荔數次,有時帶了上好藥材,有時做了補身燉品來給她,總希望能彌補些什麼,也因此造就她和侯立強相處的機會,才會促成今日良緣。
不過沒人知道,侯荔在貢玉鎮的這段期間,曾經發生過什麼。她沒對任何人提起,任其放在心底緊緊封鎖。
「咦?煙兒!」侯荔瞥眼看到了君夢弦的貼身女婢,正鬱鬱寡歡的佇在轎子後端,手上還抱了把琴。她奔了過去。「你怎麼了?怎麼躲在這裡!」
郁還煙那飄逸出塵的美麗,不但奪了君夢弦的風采,還使得無偷窩每個男人都沒魂地眼巴巴望著她。
不止是男人,每回侯荔見著她,也會情不口口禁地盯著她瞧。同為女人,她真是自歎不如。
「我想……我該走了。」
「走?你要走去哪裡?」侯荔嚇一大跳。「今天是夢弦姐姐嫁入我們侯家的大喜之日,你為什麼要走?」
「請你替我轉告小姐,謝謝她這些年來的照顧。我有我自自己的命,我得走了。」郁還煙神色倨傲,聲音裡透著不容抗拒的堅定。
「命?跟命有什麼關係?」侯荔壓根兒聽不懂,只覺得她今個兒怪怪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反正,這裡不是我久留的地方,我不想帶給大家困擾。」郁還煙從袖袋裡緩緩掏出一封信。「麻煩你替我把這封信交給小姐,她看了自會明白。」
「那你呢?你要去哪裡?」
「請你務必好好照顧小姐,我走了。」郁還煙不再多說什麼,衣袂翩然的轉身離去。
「喂……喂……」握著那封信箋,侯荔楞在原地喊她,也不好動手將她拉住,只好匆匆跑進三寶殿裡。
「不好了,不好了!」顧不得大家歡天喜地的在喝喜酒,侯荔衝到君夢弦的身旁。「夢弦姐,不好了!」
「什麼節骨眼這麼大呼小叫的!侯立史重重白她一眼。
「不是啦,是夢弦姐姐的貼身婢女煙兒留了封信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委屈地嘟起嘴。
「煙兒走了?」君夢弦怔詫著抬起星眸。
「嗯,你要不要快去追她呀?」侯荔不停地望外看,生怕遲了就追不上。
君夢弦默默地垂下眼睫,將信緊握在手中。「不用了,她走了也好,我尊重她的決定。」
「啊?」
侯荔說不上心頭的落寞為何而來,只覺得每回見了煙兒,都有一種既遙遠、又熟悉的感覺,彷彿……她們好久好久以前就認識了。
「咳咳!」這會兒,侯立史神情拘謹的舉起酒杯站起身來,似乎有大事宣佈。「那個……兄弟們安靜一點,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大家。」
大堂上划拳嬉笑的嘈雜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是這樣的,經過這許多年來,因為大家的努力,才能讓。無偷窩。內的每一張嘴巴都有飯吃。雖稱不上豐衣足食,但也算是衣食無缺,這點你們應該全都認同吧?」侯立史正經的環掃在座每個人二不過,我也知道這樣的日子不長久,尤其我深深考慮到,大家都是有情有義之人,絕非作奸犯科之禽獸,為此,我決定改造『無偷窩』的聲名,不再幹些飛簷走盜之事。」
語畢,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的,立刻爆出激烈的贊同聲,紛紛點頭拍掌。
「往後的作為我也決定好了,咱們不偷不搶,大家若想回歸家鄉,我絕無異議;若有心留下來一塊努力的,我熱烈歡迎。」侯立史頓了頓。「我想過了,咱們這兒個個有一技在身,有人會造車轅車廂,有人會造弓弩木犁,更有人對於造鐘磬木架在行,所以,餓不死的!」
君夢弦的眼中泛著清澈感動的淚光,她溫柔地望著侯立強,知道這是他的心願,也是他為了她所做出的努力。
「謝謝你……」她低聲地說。
侯立強握住她的手,露出一個深情的笑容。
「別謝我,這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心願。能夠日歸正常生活,做個好丈夫……好父親……」
聽到好父親三個字,君夢弦羞慚了粉頰垂下臉去,她知道他有多麼急著要一個孩子。
侯荔在一旁見到這幕,心裡激起陣陣浪花,不禁又感到淒楚,實在嚥下下任何山珍海味。
等不到宴畢客散,她偷偷地溜出了三寶殿,是不想被裡頭那幸福的情景給刺痛情緒。
雙腿一蹬,她這個「草上飛」不曉得又要飛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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