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不該離他這麼遠,他是為她而來,她不應該害怕。思及此,她咬住唇迎向前去。
「……你怎麼來了?」
耿識涯強硬的五官線條生冷肅穆得不為所動,只是定定地注視著她的不安、她的慌亂、她的內疚、她的自責。
「你在生我的氣?」這樣陌生而空洞的回應,教她一時哽咽。
他的拳頭忽地一握,又忽地一沉,背過身,彷彿放棄了說話的權利,神色深沉地仰頭望了望天際,頓了頓,什麼話都沒留下就走了。
「識涯!」
她!人驚失色的躍身想追,他那飛迅的輕功卻不是她可以追上。呆呆地停留在一處屋簷上端,迎上臉龐的風竟是如此冰寒,刺痛了她。
他的誤解與冷漠徹底打垮她的理智,掩住臉,她蹲下身無助的低聲啜泣,壓在心中那沉甸甸的苦,只能化為眼淚,宣洩在空氣之中,讓風給帶走。
☆ ☆ ☆
「叩叩叩!」
「荔○,快開門哪!」
都快日正當中了,侯荔卻窩在棉被裡沒有下床的意思,任憑外頭的人怎麼敲門怎麼呼喊,全然相應不理。
「荔○,你再不開門我們可要踹門進去了!」侯立勇大聲嚷嚷,搞不懂她在鬧什麼脾氣。
她把自己悶在枕頭山暗自心碎神傷,腦中揮之不去耿識涯離去時那無情的視線,冷冷地橫掃過她的面容,轉身就走。
可是,他既然遠從貢玉鎮來了這裡,難道就只為找到她的下落,確定她是死是活?
而如今知道她還活著,就可以了無牽掛的離去?
「荔○,可以讓我進去嗎?」這時,門外響起了君夢弦溫柔的嗓音。
她逃避似的假裝聽不到,卻無法逃過良心的譴責。君夢弦昨日才剛嫁進來,今天就得為她無端鬧彆扭的事勞神。
睜著一雙紅腫不堪的眼睛,侯荔乖乖的開了門。
「怎麼了?心裡面藏了事?」
君夢弦一瞧便瞧出了端倪,也不好直接點破,只是輕輕地執著她的手,在床榻邊坐下來。
「姑娘家長大了,眼淚就得用在該用的時候,如果有人欺負了你,窩在房間哭可是沒人知道的。」
「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她負氣的別過臉。自小到大,她從沒在這幫男人面前掉過眼淚,只除了還是嬰孩的時候。
「你這個樣子教疼愛你的哥哥們瞧了,不心疼死才怪。」君夢弦從懷裡掏出繡絹替她抹去眼淚。「怎麼,昨個兒大家在吃喜酒的時候你跑開,今天我一大早弄了滿桌子的菜,你也不出來吃,不會是擺明了不喜歡我吧?」
「當然不是!」侯荔一急,也顧不得鼻涕都快流下來的轉回頭。「我很喜歡你當我的嫂嫂呢,要不也不會跑去貢玉鎮找那鑒金四臂菩薩了。」
「既然這樣,我心裡面有些話非得說出來不可。」
「什麼話?」
「打從你哥哥們把你從貢玉鎮救回來,你大半時間都是病著傷著躺著,有時我來看你,都見你發呆出神,好像少了點生氣的樣子。」
「生病的人,還能活蹦亂跳麼?」垂下眼睫,她避重就輕的答。
君夢弦一歎。
「唉,你的生長環境裡全是男人,更糟的是,他們全都是粗人,也不瞭解姑娘家到了一定的年紀,也該挑個好對像替你走親。當然,你和我這種風塵女子是不同的,人說歡場無真愛,如果沒有你穿針引線,我根本不會嫁給你二哥,畢竟我早對男人失去信心了。」
「我……我又不想嫁人。」她再度口是心非。
「想不想嫁人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你心裡面到底有沒有個人?」
被君夢弦三兩下探出心事,侯荔窘得恨不得窩回枕頭山底下。
「沒、沒有……」
「沒有?」
她不說話了,懊惱地抱著床邊的木柱捶打著。
「如果有,看是哪兒的公子哥,請大哥替你拿個主意吧。」
「才不是公子哥呢。」
「是流氓太保也無所謂,你中意才是最重要的。」
「他也不是流氓太保!」
聽她無意間透露了一個「他」字,君夢弦心裡有了譜,也就不再追問。
「好吧好吧,你不說我也不會逼你,總之,這『無偷窩』就咱們兩個女人,有什麼話你儘管找我來談,好不好?」
「嗯。」
「那麼,現在可不可以捧嫂子我的場,挪駕過去用午膳了?」
「可是我的眼睛紅紅的,他們會一直逼問我怎麼了。」她搖頭。
「放心,我就說你眼睛跑了東西進去,所以才會紅紅腫腫,不打緊的。」
「……好吧。」不得已,她只好硬著頭皮隨君夢弦出了「小草包」。
☆ ☆ ☆
幾天過去,侯荔漫無目的地在街頭亂晃,試圖找尋耿識涯的人影。她相信他不會那麼快就走,因此打定主意要找到他,好把心裡的話說明白。
可是整個大理皇城何其遼闊,她就算跑斷了兩條腿,也無法在茫茫人海裡輕易發現他的蹤跡,除非他願意讓她找到。
太陽已經下山了,她再度抱著失望而歸,拖著沉重步伐慢慢踱回半山腰的「無偷窩」,三寶殿已經是華燈初上,人聲喧嘩的時候了。
怎知她才剛走到門檻,就聽到侯立史那豪邁不羈的笑聲大得刺耳。
馬當先瞧見主角回來,連忙過去軟聲哄她。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這些天老愛往外跑,我在這兒等你老半天了。」
侯荔意興闌珊的盯了他一眼,垂著肩膀拉張椅子坐下。
「馬叔叔,你可真閒哪,沒事耗在這裡等我做什麼?」
「講話不可以這麼沒禮貌,你馬叔叔是好意!」侯立史心情奇佳的起身走到侯荔身旁。「而且若不是他提醒,我還真忘了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紀。」
「嫁人?」她正想喝口水,卻因這話險些被嗆到。
「是啊,你也不小了,應該要挑個好對象,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侯立勇同意的附和。
豈知她挑眉豎眼的一徑叫嚷。「我就知道大家嫌棄我,逮到了機會就想把我趕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