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她總是由飯店的窗口向外看,看到的皆是一對對成雙成對的情侶以及夫妻。當她看到白髮蒼蒼的銀髮夫婦,她總會想,如果她和靜信老了是不是也會像他們一樣?互相扶持,攜手走完人生之路,甚或再約定下一輩子!
但,她多傻呀!連新婚,他都可以無牽無掛地一走了之,那她還巴望著什麼呢?他根本不在乎的。
「小姐,一個人?」
惠淳不理會怪腔怪調的聲音的主人,繼續走著她的路,身子走著、走著就愈沉沒入海水之中,直至有雙手拖住了她,她才回頭看向手的主人。
「有心事別想不開,這是情人天堂,你一走進去,會讓往後的人享受不到快樂的。」拉住她的是個金髮男子,笑容滿可愛,看起來年紀不大,他自我介紹著:「我叫拉德·肯特,在前面那家飯店工作。」
「關我什麼事?」惠淳向來討厭搭訕的男人。
「我看到你一直往海裡走,又沒穿泳衣,猜想你一定是心裡不舒服,對不對?」
「不關你的事。」惠淳並不領情。
惠淳的冷漠似乎不讓他受挫,他仍滔滔不絕地說:「以前我有一個朋友,我很喜歡她,可是她有心臟病。」
「你想告訴我什麼?」惠淳的語氣不再那麼不友善,反而仔細傾聽拉德·肯特說故事。
「在美國我們都住在貧民區,她沒錢可以治病,因為她不是美國人,是非法居留的。」
「那後來呢?」惠淳被他的故事吸引了。
「後來她心臟病發,在死前最後一秒,她仍在掙扎奮鬥,她是真的想活,可是老天不讓她留。」
「我知道你要告訴我什麼了!」惠淳既尷尬又羞愧,其實她並不是真的想死,可是她走向海邊那一刻,她是完全沒有個人意志的,如果不是拉德拉住她,她相信她一定死了!因為她不會游泳。
「謝謝你拉德!」惠淳由衷地說。
「不用客氣,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大吼幾聲,或者大哭一場,再不就出來瘋狂一下。」拉德建議她。
「瘋狂?」惠淳不大明白。
「飯店有PUB,可以跳跳舞,或者看看別人瘋呀!」
「那是你用來克制想你喜歡的人的方式?」惠淳微笑地問。
「也可以那麼說,不過那是我的工作,我是PUB的調酒師,看客人瘋也像在工作。」拉德·肯特起身說:「我該去工作了!你……不會再胡來吧?」
惠淳看了海一眼又轉向他,笑了且搖頭,「我想等我老公回心轉意來找我,如果我沉下去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你想通就好,拜!
「拜!」惠淳揮了揮手,心存感激地笑著。
※ ※ ※
江口靜信一抵達飯店,差點就急瘋了!他只差沒把飯店翻過來找上一遍。
「她到底出去多久了?」他焦急地在櫃檯前詢問。
「很抱歉!我們不知道確實時間,只知道她出去好久了!」服務人員一臉無可奈何。
「那請問她出去時有何地方不對嗎?」江口靜信進一步逼問。
「不對勁?我不懂。」服務生一臉茫然,他心想,碰上這種客人真倒霉,哪有當服務生還得注意客人表情對不對勁的。
「像哭了?或者心神不寧?」江口靜信急瘋了。
「這位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我們只是飯店的服務生,根本不能過問客人的事,再說進進出出的客人何其多,我們不可能一一記住他們進來或出去的表情的。」服務生禮貌地表達他的想法。
是呀!他這不是強人所難嗎?一般服務生根本只認房門鑰匙較多,他沒道理要求服務生注意客人的長相或者表情變化,看來他真是急瘋了!
「對不起!」江口靜情深深致歉著。
「沒關係,若有其他事需要服務請告訴我們。」服務生回以一笑,表示不介意。
「不用了!」江口靜信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飯店的PUB。
※ ※ ※
PUB裡人潮十分擁擠,這季節應該算是旅遊旺季,也或許該說是結婚的旺季,總之PUB裡是人擠人的。
江口靜信找了吧檯前的位子坐了下來,並且跟調酒師要了杯加冰的威士忌,平時他是不喝酒的,但今天他實在煩悶地想要借酒澆點愁。
他的思緒一會兒拉到初見惠淳時,一會兒又飄到兩人一起工作的那一段日子,甚至他還想到車裡的那一吻,他回想著自己何時愛上她,突然間他笑了!
因為他發現自己竟一開始目光就離不開她,那時他早已愛上了她,結果竟繞了這一大段路。突然他聽調酒師正和熟客聊天,他們的對話拉回他的思緒,且全神貫注地去傾聽他們的對話內容。
只見吧檯內的調酒師正對個客人說:「待會兒你到海灘看一個女孩,是個長頭髮的東方人。」
「東方人有什麼看頭!」那位聽眾顯然不甚感興趣。
「我走不開,又怕她再尋短見,剛才我才從水裡拖她上岸,所以教你過去看一下,別又出了事才好!」
「尋短見?不會吧?來這裡的大都是新婚夫婦,怎麼會有人尋短見,你別瞎說了!」那客人似乎不信。
但江口靜信已經嚇得直冒冷汗,他叫住那位調酒師,並用標準的英文問:「你剛才說得確實是東方女孩?」
「不會錯的,黑眼黑髮,一看就是東方面孔,怎麼?你認識她?」拉德問。
「她有沒有說她叫什麼名字?」江口靜信焦急地問。
「那倒是沒有,不過她說要等她丈夫來……」
拉德的話還未說完,江口靜信已經一個箭步衝了出去,留下一臉莫名的拉德·肯特。
※ ※ ※
惠淳坐在沙灘上面向著大海,完全不知道江口靜信地到來。
江口靜信望著她孤單又濕答答的身影時,他已經開始責備自己,如果不是剛才那調酒師救了她,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也許他現在已經看不到她的人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江口靜信不由得全身打起冷顫,他暗罵自己該死,竟然殘忍無情到奔她於不顧。向來他都不懂該如何愛一個女人,而因為他的不懂,害得惠淳吃盡了苦頭,他還不知珍惜她、保護她,還令她有尋短見的念頭,他真不是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