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嵐,我真的很擔心你。』芷筠的憂慮明顯約寫在臉上,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伊嵐坐在床沿,認真的說:『媽咪,這一切,遲早我需要面對,但是我絕不讓自己 滿身銅臭味,成為金錢的奴隸,一部只會工作的機器。媽咪,雖然我不可能這一生很平 靜過日子,但是,在做到不便爸爸失望之前,我也絕不勉強自己。你別擔心。』
芷筠點點頭,她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勸伊嵐放棄一切。伊嵐太好勝,她從小便決心要 做一番事;今奶奶對她刮目相看,也一直是她生活的目標。其實在芷筠看來,她們袓孫 的脾氣是一模一樣。反倒是君豪,感覺上比較柔弱,和自己相像,如果她願意,她絕對 可以成為一個成功女企業家。而君豪,他愛畫畫,熱中雕刻,不會是個大將之才。他應 該走藝術才對。
但是這些想法芷筠從未對任何人提起。她要她的兒女自己從摸索中去抉擇未來。身 為母親,也許只做個旁觀者,在他們快跌倒時再伸出援手,這樣,他們便不會在同個地 方失敗兩次,也永遠會記取每個教訓。
『伊嵐,你一向都是這樣能言善道,伶牙俐齒,我說不過你。』芷筠站起來,走到 女兒身邊坐下,拉起她的手,思考了一會兒才又說:『但是我想提醒你。對這社會而有 ,你畢竟還太年輕,論經驗你更是一點都沒有,很多事情不只是你眼睛看到的就是。奶 奶對你雖然不公平,但她終究是你的親人,不會害你,你明白嗎?』
伊嵐的眉頭皺了一下。她最不開心就是媽媽又幫那個叫奶奶的人說話。從懂事到現 在,十多年來,她從沒見過那個老太婆好好的和媽媽說過一句話,她不滿意媽媽伊嵐知 道。所以從小她便反抗她,處處與她作對,並告訴自己也要不滿意那個老太婆。
在君豪出生不久後,爸爸便意外喪生,所以在伊嵐的腦海中,從來就沒有爸爸的記 憶,她只知道二叔是她的監護人,在她二十歲以前暫代她管理姚家的事業。爸爸將一切 都留給她,從小,她便清楚自己的使命,可是那個所謂的奶奶從來不會鼓勵她、支持她 ,一天到晚只會說風涼話,說她不過是個女孩子,根本沒本事,姚家遲早被她搞垮。所 有冷嘲熱諷伊嵐全都忍下,她只等自己二十歲,到時她便可以大展拳腳,她知道自己一 定行,因為她是爸爸的女兒,爸爸行,她有什麼理由不行呢?
儘管內心千萬不滿,但為不惹媽媽傷心,往往她們談到那個老太婆時,伊嵐都會稍 稍收斂怨氣,可是,有時候,她實在無法控制自己的喜怒,就像今天。『我不喜歡她, 我永遠都不可能認同她。媽咪,我真不明白,她這樣對你,你為什麼還那麼袒護她,處 處為她說話?
值得嗎?她根本無動於衷,她是冷血。』
『伊嵐,她是你奶奶,是你的長輩,不可以這樣目無尊長,一點禮貌也沒有。』
伊嵐咬著唇,眼中含著淚水,狠下心摔開母親因薄責而加重力氣在自己身上的雙手 。從小,她是母親的寶貝,是媽媽捧在手心上小心呵護的明珠。她站起來猛然轉身面對 母親,憤怒的說:『又是為了她,又是因為她,你從來不罵我,在這個家只有你疼我, 只有你愛我。
可是今天,你又為了她罵我,你每次罵我,都是因為她,為什麼?為什麼?』
『伊嵐。』其實責備的話才說出口,芷筠便開始懊悔,她從不會對孩子說句重話。 可是,每次和伊嵐起爭執的原因,絕對是因為奶奶,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讓女兒明白, 奶奶就算再不是,她畢竟是個長輩,應該尊敬她。
伊嵐平時雖然任性、倔強,但卻也懂事,唯獨對奶奶,她充滿偏見。芷筠試圖去握 她的手,表示歉意,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對女兒有所虧欠,因為自己的柔弱,才使 女兒在這種不正常環境下成長。伊嵐固執而又男性化,芷筠知道,只有在自己的面前, 她才會鬆懈,才敢將那層保護網扯下。『對不起,我不該罵你。伊嵐,媽咪罵你,自己 的心比你還要疼。
我知道,你很不喜歡奶奶,她對君豪很好,那是因為她老人家的觀念裡,覺得男孩 子該負起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而孫女總有一天會嫁人,會不再屬於姚家。而你明知奶 奶好強,又喜歡反抗她,所以奶奶才會這樣子對你。伊嵐,媽咪並不是偏袒奶奶,媽咪 是就事論事,你很聰明,可以患得通的。』
伊嵐嚥下在眼眶打轉的淚水,自小她便懂得保護媽媽,不讓媽媽受到欺負,所以她 怎麼會不原諒這個世界上唯一疼愛她的人呢?『媽咪,對不起,我很愛你的,可是我真 的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喜歡她。』
『我知道,媽咪明白。』芷筠又拉著她,往床上坐。每次只要伊嵐不開心,芷筠便 心如刀割,更何況是見她掉眼淚。其實,有誰知道,在她男性化的外表下,也隱藏一顆 溫柔細膩的心,極具包容心,也可以愛人。芷筠撫著她耳邊短得不像話的頭髮,終於, 她向自己宣佈,她的小女孩長大了,一個她不得不說服自己相信的事實。如果可以,她 希望伊嵐仍活在那個需要她呵護,不識愁滋味的幼時。她完完全全不希望伊嵐成長,因 為她明白成長對這個任性的女孩,是需要付出代價,到時,刺骨傷痛又將如何為她撫平 ?
伊嵐望著母親愁容,真希望能用自己的雙手,為她抹去眉心所有的哀愁。自小,她 便不見母親真正開心過,即使她知道一切,她也無能為力。於是,她讓自己臉上展露一 個笑容,『君豪今天還沒來看您嗎?剛才在樓下我也沒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