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手冰冷,彎彎的菱角小嘴猶帶微笑,她是心滿意足的走了吧?
「師父,請您節哀。」尹樵緣見佟七郎毫無哀痛之色,反而不安起來。
龍銀絲香消玉殞,他怎可能無動於衷?深怕他會做出驚人之舉。
佟七郎扯扯嘴角,將龍銀絲放平在地。尹樵褖這才發覺他胸口有一處極深的傷口,正在不住淌血,驚呼:「師父!」
佟七郎盤膝坐好,緩緩道:「不必驚慌,我活了這麼久,也夠了。能和你師娘暮年重逢,我心願算是了了。我死之後,你將我和你師娘合葬在這潭底,這裡是你師娘旳故鄉,我想她會想留在這裡。」
「師父!」尹樵緣淚如泉湧,難抑傷悲。
「不用傷心,人都是會死的。我和你師娘能夠在一趄,你該替我高興才是。回奇山去吧,你在三十歲之前下山,不久災劫將要臨身,你回奇山韜光養晦,或許能夠逃過死厄。」慢慢閉上眼睛,含笑而逝。
「師父!」尹樵緣痛喊出聲,拜伏在地,傷痛的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
第九章 不告而別
「你說你師父死了?」魚夫人臉色一白。
葬完佟七郎和龍銀絲,碧波送尹樵緣師徒離開水晶,宮返回魚家莊。
「是。」尹樵緣簡略的將事寊始末為魚夫人說明。
魚夫人一邊聽著,一邊搖頭,垂淚道:「冤孽、冤孽。」
尹樵緣辭別魚天人,雲異雁聞訊趕來相送。
「大哥,你們要回奇山去?」
「嗯。」魚小榕和雲異雁並肩而立,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賢弟,早日和小榕成親,大哥一定來喝你的喜酒。」
魚小榕聞言紅了臉,雲異雁含情脈脈的注視她嬌俏如花的酡顏,其心如癡如醉,提議道:「我和小榕的婚期就定在一月之後,大哥何不留到我和小榕成親後再回奇山,我們兄弟也可多些相聚的時日。」
尹樵緣正要回答,身旁的無花果突然向他倒來。
「阿果。」順手抱住了無花果,一觸手臂,蕩得灼人,兩頰也燒得紅通通的。
魚夫人忙讓尹樵緣把無花果送到客房,托過她的手腕細聽脈象,她的脈膊猛烈快速,乃是受了寒氣所長引起高燒而致。
「阿果不要緊吧?」魚小榕憂心忡忡。
「不要緊,我開幾帖藥給他吃就好了。」揮筆開好藥刀,魚夫人忙命人去照方抓藥。
藥煎好了,尹樵綠扶起無花果鍡她喝藥。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師父?」
怎麼頭好暈?她怎麼了?
「沒事,你發燒了,把藥喝了吧。」他柔聲道。
無花果乖順的就著他的手喝著藥,尹樵緣摸到他背後一片濡濕。原來他全身發熱,流的汗把衣裳都濕透了。
他將手伸到他領口。無花果本已昏昏沉沉荌睡去,這會兒又驚醒了。「師父,你做什麼?」
「你穿著濕衣不好,我幫你換下。」
「不!」捉著衣領躲開他的手,頭重腳輕的無花果險險摔下床去,幸好他及時抶住。
「你不把濕衣衫換下,於你病體有損。來,把衣服脫了。」他再度伸手要為解衣。
「我不換衣服。」頭好痛,不能讓他換,這樣一來他就會知道她是女的,他就不會要她了。
無花果的執怮令他不解。
「不換,我不換。」一個重心不穩,她的頭狠狠在床頭一揰,血花流下額頭。
「阿果!」他扶正他的身子,驚見他一臉的淚。
「不要,我不換衣服,我不換。」她喃喃的一再重複這句話,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好,不換衣服。」尹樵緣隨口安慰著他,盤算著待他入睡再為他更衣。
「師父,我不換衣服。」她一心懸掛的就是這件事,哭得淚漣漣。
「快睡吧!」他暗歎,自己愈來愈不瞭解這個寶貝徒弟。
呼吸慢慢均勻,看來他睡著了。
他一直不讓他換衣,他的衣領下有什麼秘密?
「甭猜了,我直接跟你說算了,依你這直腦子,再過一百年你也猜不著。」眼一晃,房內多了一個俏皮依舊、狡獪依舊的少女。「她是女孩子,所以你不能碰她,知道嗎 ?」
「桃姑娘,你在說笑。」
稚氣的小臉浮起好氣又好笑的神情。「我就知道你不信,可這是事實。」
叫他怎麼相信?無花果是他帶大的,說他是她的父親也不為過。如果有一天有人突然來告訴他,他的兒子其實是女兒,他怎麼能接受?
「尹大哥,阿果好一點沒有?」魚小榕推門進來,驚訝房內多了一個陌生少女。
「你要不信,你叫她看一看好了。」
「看什麼?」魚小榕完全搞不清楚。
「小榕,你幫阿果換一下衣服好嗎?」
「我?」魚小榕愣了一下,但看到尹樵緣凝重的表情,還是照他的話做了。
「啊!」她的一聲驚呼,抽去了尹樵緣一拍心跳。「阿果──阿果是女的。」
饒是魚小榕證實了桃千金所言不虛,他仍是不能接受事實。
他的眼睛是用來做什麼的?朝夕相處八年整,他竟不知她是女兒身。
「別這副天快塌下來的樣子。」桃千金拍拍他的肩,像個飽經世故的大姐姐。
「你別怪她瞞著你,她是怕你一旦知道她是女孩子,你就不要她了。她是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兒,除了你,沒人待她好過,她重視你勝過一切啊。」
說完,如來時沒聲沒息,消失時也去得快。
「她──她是誰?」魚小榕提高的聲量驚醒了魂夢不安的無花果。
半敞的胸口洩露了天機,無花果白了臉,抓住衣頷惶恐的瞪著床邊的魚小榕。
師父呢?轉頭看見尹穛緣站在窗邊,蒼白的臉色沒比她好看到哪梩去。
「師父──」
尹樵緣收回注視著地面的眼光,看著她掙扎下床。
第一次聽見她如此哀切無助的叫喚。那淒淒惶惶的呼喚,讓他明白自己在她心目中份量有多重,是無人可取代的。
「師父。」他看著她的眼神多了一份異樣的複雜的情傃。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