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奇山妙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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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踉踉蹌蹌要奔到他身邊,病中體虛的她雙腳無力,摔倒在冰涼的地上。

  細碎的啜泣聲是那麼傷心可憐,他的心揪緊了,將她緊緊扶了起來。

  她的發瓣早亂了,東翹西歪,毛鬖鬖的更顯得她病容憔悴。她剛上奇山時,本來愛綁著馬尾,不知何時,她學他裗起了髮辮,學他能有介事的讀起藥經,學他畫起不知所云的狗爬字──

  「你不要不理我,我不是存心騙你的──」她好怕,尹樵緣雖然尚未出家,但他持戒謹嚴她是親睹的,他不會要一個女娃兒在身邊壞了他的清修。她完了,這輩子徹底完了──她咬著唇,忍住不讓哭聲逸出,但這情景只有叫人更鼻酸。

  「阿果,你別這樣。」魚小榕心軟,莫名其妙的陪她掉淚起來。

  「你先休息,你還病著呢。」

  無花果柔順的讓尹樵緣扶到床上,嘴唇被她咬得血跡斑斑。他為她掖好柀子,碰到她輕輕顫抖的小手。

  她一直掉著淚,大顆大顆的淚水濡濕了枕頭。看得魚小榕吸鼻子的聲音更大了。

  尹樵緣深深凝望著她,那彎彎的兩道柳眉,高挺不失秀氣的鼻樑,小巧細緻的瓜子臉,這是一張清麗脫俗女孩的臉,他怎麼一直識不出來?

  無花果側著臉,淭汪汪的眼睛一直不離他的臉龐。

  「你先睡一下,好嗎?」他的心很亂,有些事他需要再想想。

  但是有一件事是不需置疑的,他們師徒的緣分到此為止。這一點,無花果很不幸言中了。

  一心想出家修行的尹樵緣,是不能留一個叫人爭議的女徒在身邊的。

  無花果點點頭,閉上了眼睛,淚水又滑下了眼角,無聲的將悲哀吞進心裡。

  「你要請我收無花果為義女?」

  思考了一夜,尹樵緣向魚夫人提出了這個請求。

  「我想了很久,阿果不適宜再跟我回奇山,她又無處可去,想來想去,只有拜託魚夫人。」

  她待在魚家莊更好,魚夫人心慈性善,會待她如親生女兒,而且還有魚小榕作伴,她不會寂寞的。再過一兩年她大了,由魚夫人作主為她成婚,她這一輩子會過得佷幸福。

  「好是好,我也喜歡阿果。不過──」魚夫人仍覺事有不妥。「你問過阿果的意思嗎?」

  尹樵緣沉默片刻,道:「我是她的師父,她應該會聽從我的安排。」

  是嗎?魚夫人可不這麼認為。

  她也年輕過,知道愛一個人是怎樣的忐忑不安;她識得無花果看著尹樵緣的眼神,那不是徒弟看著師父的神情。

  「魚夫人肯答應尹樵緣無理的請求,樵緣感激不盡。」

  魚夫人尷尬的笑了笑:「我認為你應該從長計議。」

  「不好了!」魚小榕氣喘吁吁的奔進廳裡,花容失色:「阿果不見了!」

  「什麼?」尹樵緣驚跳起來。

  「都是我不好,我本來守著她的,同我偏偏睡迷糊了。」魚小榕自怨自責的說:「她也不知什麼時候不見的。我起來看見床上沒人,一摸床鋪是涼的,她大概半夜就走了。」

  她走了?她還病著呢?無親無故的她要上哪兒去?她為什麼要走?她看出他打算將她留下,所以才走的嗎?

  「尹大哥,對不起。」魚小榕急得哭了。

  「不關你的事,你不用自責。」當務之急是先把無花果找回來,她會上哪兒去?

  尹樵褖茫無頭緒的出莊尋人。

  魚夫人也派人尋找無花果,找了整整一天,魚家莊附近方圓數十里不見她的蹤影。她一個帶病之人,步履艱難,能走到哪裡去?

  十數天過去了,無花果仍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除非她有飛天遁地之能,魚夫人派出的人手把地皮掀起三寸,依然找不到她人影。

  尹樵緣的心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麼東西不見了,他從來沒這麼不踏實過。

  一個月過去了,無花果像是從這世上消失了。尹樵緣作了決定,他要離開魚家他不能在這裡空等,他也不會再去找她。他們師徒緣盡於此,他祝她有個好歸宿。

  告別魚夫人,單騎回奇山。

  一路曉行夜宿,盡撿無人煙的小路而行。常幻想無花果從某處林子梩出其不意冒出來嚇他一跳,可都都落空了。荒林寂寂,明月溶溶,他孤身隻影,回到了奇山。

  茅屋前的小徑已被雜草淹波,屋內傢俱蒙上一層薄薄的灰塵,無花果沒有回來,他最後的希望幻滅了。

  他將茅屋內外整理一遍,恢復了以前的整潔有序,他做事喜歡一絲不苟,但今日他卻覺得索然無味。

  白天練功,晚上打坐讀書。山上很安靜,啁啾的鳥聲偶爾隨風掠過耳邊,除此之外悄然無聲,但是他卻老是聽見──「師父!」

  「阿果!」猛睜眼,冷冷的山風拂來,四下靜止的空氣像是永遠停擺不再流動。

  她沒有回來,這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落寞悄悄佔據了他的眉頭,他失去了心頭的平靜寧和。他長歎的時間愈來愈多,這一切微細的改變,他全部茫然不知。

  他去採藥時,想的是她在身後大呼小叫的莽撞幙樣。他在庭前槐樹下整理草藥時,不時抬頭尋她倒吊枝頭,長辮搖晃的身影。他坐在床上打坐,想起她拿著竹枝為他整被鋪床的悠哉神情。

  阿果,你究竟去哪裡了?

  * * *

  尹樵緣回奇山已經一個月了。

  「樵緣,你為何不開心?」佟七郎和龍銀絲並肩而立,兩人看來怡然自在。

  「師父、師娘。」他欣喜萬分,磕了三個頭。

  他見到他們太高興了,竟沒想到他們為何出現在這裡。

  「樵緣,你為何不開心?」佟七郎又重複一遍。

  「我不開心?」尹樵緣楞住了。「有嗎?」從沒有人這樣問過他。

  無所謂開不開心,他從不是大喜大怨、情緒起伏激昂的人。

  「你很少笑了,你知道嗎?」

  他以前常笑嗎?他苦苦思索,以往的事竟很難追憶,他想不起以前的他是什麼樣子。

  以往他的身邊總有個不斷惹事生非的無花果,現在她不在了,他一個人住在奇山,他需要開心或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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