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沒見過比你還笨的人,教了多遍還不會。」鳳三氣得大罵:「蠢材!」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小聲申辯。
「到瀑布底下練拳一個時辰,再給我上來。」他氣沖沖地進屋。
呂玉麟不敢違拗,暗恨自己無用,為什麼學來學去老學不會,難道自己真的不是練武的材料?他得等到哪一天,他才能為父報仇?
走到瀑布旁,脫掉鞋子擺在岸邊,把一足伸到水裡,冰涼的水溫令他顫了一下,再把另一腳也踏進去,慢慢走到瀑布中心。
水底石頭上長了青苔,呂玉麟赤腳踩在上頭,一個站不穩,跌到水裡頭,全身濕透,冰冷的濕衣貼在身上,變得又重又難受。
鳳三命令他不到一個時辰,不准上去。他可不敢違背鳳三的話,站在深及大腿的潭中心,從頭開始練拳。
濕衣沉重,再加上瀑布沖激而下時冷氣陣陣襲來,呂玉麟愈練愈是冷發抖,只盼一個時辰快快過去好上岸去。
一個時辰過後,鳳三讓呂玉麟起來,呂玉麟冷得牙齒打顫,嘴唇都發白了。看他冷得厲害,鳳三就沒再叫他練功,讓他回房休息。
晚膳時間,鳳三在房外叫呂玉麟用飯,卻沒有回應;推開房門一看,呂玉麟縮在床上,被子蒙著頭。這小子睡昏了不成?踏前來到床邊,雙手抱胸,沉聲說:「吃飯了。」
被褥輕輕抖動著,但呂玉麟沒有回答。
鳳三雙眉一緊,抓起棉被往床尾一掀,只見呂玉麟緊閉雙眼,臉上潮紅,身子縮成蝦球似的,不住地打抖。
他吃了一驚,一摸呂玉麟額頭,觸手滾燙,登時明白:他定是下午在瀑布裡著了涼。得想辦法讓他退燒才行。
首先就覺得這房間不夠暖,鳳三轉身去廚房取了火爐來,生起一盆旺盛的火。房間迅速暖和起來,但呂玉麟仍然不停地發抖,口中喃喃叫著:「好冷……」
鳳三把自己的棉被拿來讓他蓋,燒得昏沉的呂玉麟喃喃囈語:「爹……娘……你們別走……別拋下麟兒……」
到底他還是個未解世事的毛孩子啊。鳳三心中升起一絲疚意,自己是不是對他太嚴苛些?把他逼得生出這一場病來。
鳳三也是恨鐵不成鋼。呂邵農只有這麼一個單丁獨子,將來雪恥重整家門,就全靠呂玉麟一人撐起;鳳三身負呂邵農大恩,便覺應當粉身以報。性格冷毅的鳳三,不懂什麼循循善誘這一套東西,他覺得男子就該好好鍛練,才會成器。婦人之仁辦不了什麼大事。
鳳三略懂藥性,到林子裡頭繞了一圈,找到了一些可供退燒的草藥,用三碗水煎了一碗,端來房裡,扶起呂玉麟喝下。
呂玉麟蒙被大睡,鳳三坐在椅上一旁守候。溫暖的房間,再加上草藥奏效,呂玉麟沉沉睡去,不再夢囈。
到了夜半,鳳三從打坐中回神,摸摸呂玉麟額頭,還有些熱度,但已不像先前燒得那麼厲害。
喝了草藥,又被房中熱氣一蒸,呂玉麟出了大汗,衣服濕透貼在身上。
穿著濕衣若再感染風寒,那就不妙。鳳三坐在床沿,掀開棉被,動手去揭他衣襟,打算替他抹去一身汗,換上乾淨衣衫。
衣衫拉開,底下是一件月白肚兜,鳳三愣了一下。他知道富貴子弟怕著涼感了時氣,有些人還是穿著肚兜保暖的。但那是小孩兒才這樣,呂玉麟十六、七歲了,居然還穿這東西。肚兜被汗水一浸,也濕透了,鳳三解開肚兜,右手拿干布要替他擦汗,眼前的雪光叫他呆了一呆。
怎麼會?呂玉麟——竟然是個女孩子?
欲待不信,事實擺在眼前。雖然不是玲瓏有致,卻是貨真價實的少女胴體。那清致的五官,比女子還細嫩的肌膚,兩人靠近時甚至可微聞的香澤,怎麼他從沒想到「他」竟會是個女子?
鳳三突然覺得自己瞪著人家的身體看,實在無禮之至,忙拿布在呂玉麟身上隨便抹了幾下。不經意的一眼,隱約見她左肩有一處紅色印記。他不敢多看,拿干衣裳為她穿上,依舊蓋好棉被,退回椅上。
莫怪「他」這麼嬌弱,叫「他」砍柴,連斧頭都拿不穩,原來「他」是女子。
鳳三細想一路行來,兩人共行共宿,呂玉麟並不避諱,似乎把自己當作男子,呂邵農也不曾對他說明。看來這個謎底,只有等呂玉麟醒來再問。
第四章 粉黛遇劫
高燒已退,加上幾餐沒吃,呂玉麟是被肚子裡的饞蟲給餓醒的。
睜開沉重的眼皮,只見天色大亮,室內一片明朗,看這日光是午牌時分,她睡了多久?神智一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鳳三。
這一嚇,床上就躺不住了。她偷了這麼一個大懶,鳳三不把她大卸八塊拆了才怪。被子一掀,起來的勢子太猛,她才大病初癒,又餓得頭昏眼花,差點又栽回床上去。
不快起來不行!呂玉麟害怕鳳三責備,不敢多耽擱,胡亂套上外衫,頭還是昏昏的。
「你起來了?」鳳三剛好從外頭進來。「好點了嗎?不舒服就別起來。」
今天的鳳三比平日多了一絲淡淡的關懷,習慣他嚴詞厲色,呂玉麟倒有些不自在。奇怪他怎麼好心起來?
「我睡得太晚了,對不起。」呂玉麟做好心理準備,要受他一頓痛責。
「你病了,多休息休息才好得快,不用急著起床。」手中端著一碗剛煎好的藥汁,遞到她眼前。「把藥喝了吧。」
雙手接過,小口小口啜完,呂玉麟終於鼓起勇氣問出心裡的疑惑:「你——不生我氣?我這麼沒用,淋個水就病了。」
鳳三撇撇嘴角,在床前竹椅上坐下,說:「你以後不用練武功了。」
「啊?」呂玉麟呆住了。忙問:「為什麼?」
「這話應該我問你。你明明是個女子,為什麼喬裝成男子?」
「女子?」呂玉麟一下子跳起來,藥碗跌下床鋪,鳳三眼明手快,以腳背承接住了,右手端起放回桌上。她氣呼呼地說:「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誰女扮男裝來著?你若嫌我添麻煩,直說,我會走人,不用拿些子虛烏有的話來編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