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她不願自己看起來像個棄婦,但她控制不了追問他。
「不久,就這一陣子。」他有問必答,雙手交胸,閒閒地說。
「你喜歡她?」
宋浩男挑起一道眉,似乎覺得她多此一問:「我不喜歡她幹嘛跟她在一起!」
他回答得如此理直氣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江如瑛看著他,像是在看著來自外星球的生物,他是有著宋浩男的外貌沒錯,她卻覺得自己完完全全不認識他。
六年多來的夫妻倩分,對他來說到底算什麼?她以為他多少是愛她的,否則他不必費盡心思把她娶到手,甚至拋棄了大好前途。
顯然她是猜錯了,她或許從來就不瞭解宋浩男。她憑什麼以為他是為了她而放棄宋氏!他向來是高深莫測,令人不可捉摸的。別人所珍惜看重的,他可以毫不可惜地丟捨掉;這是他的本性,他的眼中只有他自己。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不想再胡亂猜測了,她已沒有精力再猜測,她問他,要知道他的真意、他的想法。
宋浩男笑了笑,他居然能在她面前笑得那麼心安理得。
「不怎麼辦,妳想怎麼辦?」他反問,把問題丟給她。
她茫然了,她想怎麼辦?是的,她知道他外遇,他也承認了,事情就解決了嗎?
「妳可以選擇,繼續裝聾作啞,假裝不知道我和湘文的事,做一個賢妻良母等我回心轉意。」他替她籌畫:「或者妳不能忍受和別人共享一個丈夫,那妳也可以選擇離婚。」
「離婚?」這個字眼像一把尖刀刺進她的心。
不!她從沒想過要離婚,她的臉上現出了慌急憂愁的神色,心裡卻有一層悲哀慢慢瀰漫開來。江如瑛不敢奢望宋浩男會為她和李湘文斷絕往來,他太有主見,不會聽別人的。他若肯在意別人的一言半語,他也不叫宋浩男了。
「如果妳擔心離婚後妳的生活。」他故意曲解她的猶豫:「妳放心,妳我夫妻一場!我不是小器的男人,贍養費方面我不會虧待妳的。」
她抬起頭,眼睛裡有訴不盡的傷心。他以為她在意的是贍養費的多寡嗎?原來在他眼裡,她和其它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女人沒有兩樣。
「我不需要你的贍養費,我養得起我自己。」
「那妳決定要離婚!」他說完,胃部突然一陣痙攣,接著是絞痛。
又開始了......宋浩男心知不妙,將背貼在牆上,支持著身體以抵禦接下來一波又一波的痛楚。怎麼就這麼湊巧?他努力了這麼久,老天爺可不要開他玩笑,讓他在此功虧一簣。
然而痛楚不留情地鞭擊著他,他幾乎要軟倒下來,是意志力在支撐著軟弱的身體,他不能倒,至少不能在如瑛面前倒。
江如瑛低著頭,宋浩男輕易提出「離婚」一一字,那視婚姻如兒戲的態度,令她心碎滿地。他徹底傷了她的心,這讓她不願再多看他一眼,她不要自己在他面前是卑微乞憐的。因此她沒有看見宋浩男蒼白的臉色、毫無血色的嘴唇,以及他強忍痛楚的眼神。
「怎麼樣?」他咬著牙,盡量不讓聲音洩露他有病的秘密。
江如瑛掙扎良久,仍做不了任何決定,她的視線落在他皮鞋鞋尖,低聲地、痛楚地、悲淒地說:「你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我給妳一天時間考慮。」他極快地接口:「其實如果我是妳,我會選擇離婚。我對妳已經沒有感情,妳以後恐怕只有宋太太這個空無意義的頭銜。也許妳不在乎,願意這樣子過日子,但是事情既然已經公開,我大概不會常常回來。我約了湘文,我先走了。」
他迅速轉身離去,車子駛離了。
當車聲遠去而消失不見,江如瑛這才忍不住掉下淚來。
浩男已經表明他的態度,一紙證書不能綁住他的人,他們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再維持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江如瑛靠著牆,軟軟地沿牆滑下,坐在地上,她將臉埋在膝上,讓熱淚不停奔流。
離開別墅一段距離,宋浩男將車停在路邊,脫力地靠在椅背上,不能自己的手顫抖地摸索著胸前口袋,打開藥瓶倒出兩顆藥來,仰脖吞下。
忍受著疼痛,他如釋重負地吁出一口氣,等待痛苦過去。
幸好,是的,幸好他撐過去了,才沒在如瑛面前露出馬腳。明天他回來時,想必可以聽到離婚的「喜訊」。
離婚協議書他早就準備好了,就等她簽字即可生效。天母的別墅他留給她做贍養費,本來他還想把宋雲城撥到他名下的股份,一併移轉給她,但這樣做未免太大方,如瑛一定要懷疑,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前功盡棄?
所以他將股份立在遺書中,待他死後由宋玄繼承,這樣便可不露聲色地轉交到江如瑛身上。
他正想著還有什麼地方是他沒設想到的,行動電話突然響了。
「喂!」他在想,除了湘文大概不會是別人。
「浩男?」果真是李湘文:「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外面,我等一下就過去了。」看看手錶,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沒到。
「你到我家來好嗎?雲城想見你。」李湘文的聲音裡有一絲嚴肅和慎重。
終於,紙包不住火。宋浩男當然無意隱瞞任何人,他只是想確定李湘文會不會後悔!
「湘文,如果妳想打退堂鼓,現在還來得及。」他不會勉強任何人。
「你為什麼還在質疑我的真心!」她幽幽然的:「我只愛你一個人,我不會後悔的。」
他默然片刻:「我待會兒就到。」
關起電話,他燃起一支煙,白色的煙霧迷濛了他俊美而深沉的臉。他沉沉地想著心事,又或者他什麼都不想,只是一任潮起潮落的思緒淹沒了他。
痛楚過去之後,宋浩男開車上路,幾十分鐘後到了宋雲城的華宅。
他報上名,門房開門讓他進去。這棟房子他來過不少次,每次接了李湘文就離開,過其門而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