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再見惡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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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33 頁

 

  一路都是下坡,還算輕鬆,可是走到後來,一停下來小腿就發抖。白非凡走在前頭,時時回頭來看。

  水聲嘩嘩愈來愈近,樹影交錯的縫隙中,有白浪閃爍。兩人一鼓作氣爬下錯雜的石階路,一塊巨石之後,便是瀑布。

  舉頭望去!瀑布不高,但衝力很大,落在磷徇凹凸的山石上,白浪飛濺,宛如中國山水。脫下布鞋,赤足伸入水中,冷得江如瑛縮了一下。水面上有枯枝浮露,遠處綠波浮動,河水清澈見底,卻是一條魚兒也沒有。江如瑛想起一句話:水至清,則無魚。

  坐在石上,雙足浸在水中,瀑布襲來陣陣涼風,髮絲揚揚飄起。抬頭看著瀑布頂端,綠樹接著藍天,白雲細柔如棉絮,洗蕩心胸。

  江如瑛看著看著,心境變得平和了。

  情愛的束縛,她一直不快樂,跳脫不開自困的牢籠。天地無言,卻給了她許多啟示。人生在世,其實渺小如滄海一粟;山盟海誓,剎那轉眼成空,百年後俱皆白骨,又曾留下什麼!得與失,又有什麼差別!她現在感情痛苦,五年十年之後回頭再看,值什麼!

  坐了老半天,她站起來回頭準備上去,急迅的川流在行到平坦的谷底時,已超和緩,再往下流,河面水波微蕩,不復它來時的奔騰澎湃。

  「我們回去吧。」江如瑛說。

  白非凡不明瞭江如瑛何以轉變得這麼快,本來她眉間含憂,是什麼原因讓她一掃愁容!

  會不會是她被他的至誠感動了?白非凡既緊張又興奮,在江如瑛臉上找尋著蛛絲馬跡。她終於擺脫了宋浩男的陰影,終於發現他的深情了?

  江如瑛說完,率先走在前面。

  白非凡連忙跟了上去,他的腳下輕飄飄的,像雲朵烘托著。三十幾歲的大男人了,還像十幾歲的毛頭小伙子一樣心跳緊張,他真是墜入情網了。

  李湘文端著一杯剛搾好的蔬果汁,走到宋浩男房間口打開門,房裡沒有他的蹤影,落地窗是開著的。

  她向外望,綠草如茵的庭園中,她找著了坐在籐椅上的宋浩男。

  她來到他身邊蹲下來。早上的陽光還不強,淡淡在他身上灑下一層金光。他合著眼,像是睡著了,蒼白的病容看來一點生氣也沒有,李湘文強忍心底那陣尖銳的痛楚,把浮起的眼淚逼了回去。

  「浩男,喝點東西,我為你打的果菜汁。」她輕聲說。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起來他連睜眼這個動作都要耗費他許多體力。他並沒有睡著,她悄悄來到他身邊,他不是一無所覺的。他生病以來,總是難有一場好眼;就是睡著了,腦子還是有部分在運轉著。人不能不睡覺,於是他很快就虛弱下來。

  她把吸管湊到他沒有血色的唇邊,那嘴唇依舊稜角分明,只不過少了以往銳冽的線條。他其實沒有胃口,但不忍拂她的意,慢慢把果菜汁喝完了。

  她替他把毯子蓋好,以免著了涼。早上起來,她替他梳了頭、抹淨臉,幫他換上干掙的衣服。這些事他還可以自己做,但她堅持服侍他,打扮得他舒適清爽,她不要他有一絲一毫的狼狽。

  宋浩男永遠是宋浩男,即使折了翼,她要他仍然像以前一樣顧盼飛揚,傲睨群倫。

  「今天覺得怎麼樣?」她問。

  他露在袖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處佈滿著細細的針孔。現在他病發,痛楚遠比以前要來得劇烈難忍,止痛藥藥效太慢,改以直接施打止痛針;每天醫生又來為他打營養劑,他的手腕上針孔處處!好像有了毒癮的人,中毒已深。

  「還好。」

  他深黝的眼睛看著前方一點,是幽微、難解,深不可測的。

  因為病體虛弱,他哪兒也不能去。在宋浩男的屬意下,他們搬到李家的一處房子。他怕江如瑛若回到他們的家,撞見他現在這副模樣,她必會明白一切。依他對江如瑛的瞭解,她是不會再回來了,但他寧可小心。

  李湘文蹲在他腳旁,她仰視著他,她不敢問他在想什麼。現在,她很幸福,和心愛的人朝夕相伴,她何必自尋煩惱呢?

  她將手疊在他放在大腿的右手上,柔情萬千地說:「浩男,我們結婚吧。」

  他半晌不語。

  她以為他沒聽見,再說了一次:「浩男,我們結婚好嗎?」

  他府下頭,嗓子低沉:「讓我們保持現狀吧,湘文。妳何必嫁一個將死之人!」

  她猛搖著頭,臉貼在他胸膛上,他的心臟規律地跳動著,平靜無波:「我不管,我要嫁給你,我要嫁給你。當你的妻子一直是我的心願,你依我一次好嗎!我要做你宋浩男名正言順的妻子。」

  他輕輕摸著她的頭髮,在心裡歎息著。他欠了多少情債!他生命中來來去去的女子,為何人人都是這麼癡!

  「湘文,我是一腳踏進棺材的人,什麼都不能給妳。」

  「我不要你給我什麼,浩男,只要有你就夠了。」手指撫著他瘦削的臉頰,她說:「就算我擁有了全世界,沒有了你,一切都失去意義。你是我生命的泉源,你可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想到他即將不久於人世,自己情路上坎坷重重,李湘文淚流不止。

  罷了!

  他能給她的,只有回憶了,如果這是她要的,他沒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我們結婚吧!」他說。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圓睜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宋浩男可是在向她求婚!

  「為了兩家好,我們不請客,也不公開。湘文,這可能要委屈妳了。」他考慮得很多,盡量不帶給旁人傷害。

  她的內心被喜悅所佔滿,她摟住他,激動地說:「我依你,一切都聽你的,我們去公證,怎麼樣都行。」

  李湘文像一隻放出籠子的鳥兒,快樂寫在她眉梢眼角。她開始積極準備結婚的事情,婚紗要從法國運過來,要添新妝,忙得不亦樂乎。

  她依偎在他身邊,翻著禮服目錄和他討論著哪一套適合她,她要做個世界上最美麗、最幸福的新娘;他微笑著,表示哪一件都好看,美人穿什麼都是出色的。她聽著他的情話,不勝嬌羞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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