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怕那人……
妳怕元醒哥哥嗎?不怕!他嘴壞了點,可他是個好人。
像……蘇善璽?
像嗎?小抱,像嗎?
呃……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二十一世紀沒有蘇哥哥,只有他轉世……他……他……的確滿壞的……
「脫衣服?為什麼要脫衣服?」
「大哥,你別緊張。他要為她運功療傷,要肌膚相碰──」
「笑話!男女有別,難道世間江湖人都要肌膚相碰嗎?」
「也不是這麼說。大哥,她練的功夫有些邪門,所以……」
「你學過功夫嗎?由得你在說!」
「……你是怎麼了?大哥,我這江湖朋友可不是小癟三,他自幼開始練功,如今早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歲數可當這娃兒的爺爺了,你連夜趕回來,不就是為她療傷嗎?怎麼?你是覺得她的名節比較重要,是不?好啊!那就讓她躺在那裡等死吧!她五臟移了位,要活也活不久了」
「好,那就脫吧!」當機立斷的聲音響起:「我留下。」
「……那個……大哥,方纔你才說過男女有別的!何況,屋內有人易驚擾他!」
「難道你要獨留他們?我不會說話,也不會動。快點開始!」
沉默了一陣──
「大哥……你真的確定她只有十二歲?她……還真是發育良好啊──」
「蘇元醒!你還在這裡?」
「我出去了!出去了!好好,你要留下,我不打擾了──」
氣滑進她的體內,擴散到四肢百骸。沉重的身子已經有了生氣,好像開始輕鬆起來,連眼皮也能動了。
微弱的光就在眼前,有個聲音告訴她,走進去了就可以醒來了──
加油,姐姐!
身邊沒有名字的小孩輕叫,聲音軟軟的又可愛,她好想看看他是誰啊。
又不知過了多久,又有聲音響在她的週遭──
「談大夫,你瞧她的傷勢如何了?」還是蘇善璽的聲音。這一回穩了許多,像確定她能活過來了般。
「嗯……下手的人真殘忍,還割了她的肉,這年頭是鬧旱災,很缺肉嗎……無愁,你把藥拿過來。蘇公子,他是我徒兒,你瞧,長得還很眉清目秀吧?他的醫術很不錯,不如讓他試看看吧。無愁,你過來看看這姑娘的傷勢──」
「胡鬧!我要的是你的醫術,你找你徒弟看什麼?嫌她的身子還不夠多人看嗎?」
「呃……別這麼凶嘛,我只是想讓我徒兒有點經驗嘛……呃,傷口挺深的……恐怕會留下疤,蘇公子,你是找誰來先處理她的外傷的?功夫這麼差勁。無愁,去把刀子燒一燒,我要將她化膿的肉給清一清……是誰這麼殘忍傷害一個小孩子?真是天理不容,不得好死啊──」
「師父,你很心疼嗎?我瞧你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是很心疼啊!這個世上殺小孩的惡人該下陰曹地府去受上刀山下油鍋之苦──呃,無愁,你可別誤會啊,我是說,你最可愛!你最可愛了!」
眼睛漸漸能張開了,映入眼瞳的是不甚刺眼的光芒。
胖胖的小手鬆開了。
姐姐,我跟小抱不陪妳往前了,妳走進光裡,很快就會醒了。
是啊,是啊,姐姐,妳要小心點,不要再想不開啦,我跟他都陪在妳身邊喔。顏起恩壞,不要理他!
身後響起小抱的聲音,她往前走一步,走進光中。
遲疑了下,她轉身往後看,瞇眼瞧見一個好可愛的胖娃娃,笑瞇瞇地目送她。直覺告訴她,這就是小抱。
接著,她的視線落在小抱身邊的胖娃娃。
她驚喘出聲,瞪著那個同樣笑瞇瞇的圓胖娃娃。那娃娃全身充滿裂痕,從臉開始,劃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身上都有裂痕,好多好多,活生生的人啊,在這種情況下怎會活著?
那胖胖的男孩發現她能識物了,驚叫出聲,連忙轉過身,哭喪地叫道:
不要看!不要看!姐姐,妳不要看!
她摀住嘴,喘了好幾口氣,想要開口,忽覺身子被光吸走了。
等等,她還沒有說話啊!可是,她要說什麼呢?望著那男孩的背影,明明跟小抱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會遭到這種傷害?
可怕的模樣連──連她都吃驚啊。
他身上的傷──是為了她嗎?是為了她嗎?
這個念頭閃過腦際,然後,她張開了眼,再次回到人世間。
第八章
「大哥、大哥、大哥……」從溫暖的繡被間喃喃地、含笑地重複著。每喊一次,心裡好滿足,像找到了歸處。
到底,是因為蘇府給她家的感覺,還是認了大哥,內心有了家?
飄泊不定的靈魂終於找著了家,就算再過幾年,她也不會想離開這個「家」啊。
就算要成親,也是要跟心中最喜歡的人──這個念頭突然冒出,讓她有點兒驚訝,也有點兒理所當然,好像,曾經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人這麼告訴她。
最喜歡的人嗎?誰是她最喜歡的人呢?
累極睡去,唇畔仍揚著笑花。
幸好,她還活著。
真的,她好慶幸。
☆ ☆ ☆
笑聲,從蘇府傳出來。
「好奇怪的聲音啊……」蘇元醒喃喃著,起身換上衣服。
「怎麼了?」床上的女子睡眼惺忪,仍是硬讓自己清醒過來。
「沒,娘子,妳睡妳的吧。我只是奇怪這笑聲……有點耳熟……」
「耳熟……是姑娘家的笑聲啊。」
「嗯哼,是啊。」他隨手拿起扇,自言自語道:「難道是她?」沒有再回頭看妻子,就走出房外循聲而去。
蘇家兄弟裡,他早婚,成親之後獨撥一棟樓院給他與妻子,善璽獨住一棟,而少昂的昂心樓則不曾有人進去過──應該說,只有一個人會每天待在那裡好幾個時辰。
他走過昂心院,往另一頭蘇家其它女兒出嫁前住的樓院走去,果然笑聲連連,而且很刺耳。
內心又起一股惡意,整了整臉,確定自己保養得跟善璽一樣,便走進院裡,笑著對涼亭說道:
「青梅,妳笑得這麼開心,必有喜──」人呢?涼亭無人,那笑聲來自於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