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兒呢。」
他循聲往高處看去,瞧見她偏頭望著自己──「妳……妳爬到屋簷上做什麼?」
她搔搔辮子,不好意思地笑道:
「一早我起來,想試試大哥說的武功,沒想到我一跳就跳到屋頂上來,結果……我不敢跳下去。」
「哦?那妳在笑什麼?」居高臨下看著蘇府,難道蘇府的建築很奇特?奇特到讓她發笑?還是她偷窺了哪個僕人在偷懶?或者──她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他暗暗提醒自己,從今以後必要關窗關門,以免被她窺看了什麼而不自知。
「沒什麼啊,坐在這兒能看很遠,就覺開心,有點兒想笑。」
「原來如此。」果然是他多心了,什麼是少昂轉世的,她的性子完全不一樣嘛,虧他差點迷信起來。少昂性子溫順害臊,這丫頭倒是挺活潑的。
「元醒哥哥──」
頭皮頓時發麻起來。「怎麼妳又認出我來了?」
青梅愣了下,搔搔頭,笑道:「你跟大哥又不是同一體,怎認不出來?」
「是嗎?好吧,妳下來。」
她遲疑地搖搖頭。「我不敢。」
「呿,我在下頭接著妳便是。」
「元醒哥哥,對你而言,是我的命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自然是我的命了。」
「那就是了。我若跳個不准,你見不對勁,必定閃身就跑。」
他聞言,頗覺有趣。「妳這麼瞭解我嗎?咱們談過幾次話?由得妳這麼懂我嗎?連我娘子可也不見得懂我幾分呢。」
聽他主動提起嫂子,不由得起了幾分好奇,脫口問道:
「嫂子是被元醒哥哥擄來的嗎?還是買來的?媒妁之言?還是一見傾心?」
見她沒有生疏之感,心想難怪善璽會心動認她當妹子。她年紀還小──應該還小吧?連善璽都說她才十二,不是嗎?只是身子發育好了點,將來必是開朗的姑娘。
開朗好啊,就不會想不開了。
他微微一笑,道:
「算是媒妁之言吧。我二十歲那年迎了她,本該是妳大哥的妻子──」
「大哥的妻子?」
「善璽自幼有婚配,原是訂於二十歲那年迎過門的,偏偏遇上喪事……讓他無心成親,也拒絕成親,對方不願等,又不能推了這門婚事,只好由我出面,代兄成親。反正當年約定婚事時,只說是蘇家兒子。一開始呢,兄長先婚是當然,所以婚事由他接,但既然他已無心成親,那由我也無妨。」
他說得好理所當然、好沒有感情啊。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直到他揚起眉,對著自己笑問:
「怎麼啦?青梅妹妹,妳哭喪著臉,難道是我欺了妳?」她不下來,要怎麼欺她呢?
「你……不喜歡嫂子嗎?」
他一愣,顯然沒有料到她會有這問題。
「喜不喜歡,很重要嗎?」他又笑。
「成親,總是要跟最喜歡的人在一塊。」
「咦,這話,真耳熟,是誰說過呢?」毛骨悚然之感再起,不知為何腦中想起少昂也曾對善璽這麼說過。不想了,再想,又要迷信了。他聳聳肩:「成親十六年,相敬如賓還不好嗎?我從未虧待她,她也不曾抱怨過。」
他一向是冷情之人,感情極淡,就連親若妹子的少昂死後,他也不像善璽一樣痛苦了這麼多年。
見她眼透著不贊同,他也不以為意。
「我不會在外頭花天酒地,就算我跟她之間沒有孩子,也不會因此休了她或者納進其它妻妾。一生就這麼一個女人,不離不棄,我這相公,也算是很不錯啦。」
原來,蘇少昂的死,不只影響到大哥啊!她難受地注視蘇元醒。他看似玩世不恭,事實上呢?
他也受到了蘇少昂自盡的影響了吧!
妹子的自盡,讓他體認到被視為理所當然的三妻四妾,竟會傷害到與自己共度一生的女子,己所不欲,勿施欲人,他自然不會打上納妾的主意;同時,蘇少昂的自裁,也讓他對感情舉步不前了吧?
奇怪,為什麼她會這麼瞭解呢?為什麼……她有點恨起蘇少昂的自盡了?
「妳……在掉眼淚嗎?」他試探地問。這麼容易就玩哭,那可不好玩了。
「沒,沒,風砂進了我的眼。」她用力抹眼。
「那妳下來,既然妳都是我妹子了,不如由我帶妳逛府裡──」
她不察,被心軟蒙了眼,點點頭。
蘇元醒暗笑:「來,妳放心,我會接住妳的。」
文青梅估量一下距離,深吸口氣。
「元醒哥哥,我若跳下,你要接住我啊。」
「這是當然。」他很誠懇地說道。
她慢慢站起來。
「我喊一、二、三,妳就跳下來吧。」
「嗯。」
「一、二……三!」
文青梅咬牙,眼一閉就跳下來。
蘇元醒大笑出來,迅速跳離三步。
「元醒!你做什麼?」蘇善璽一進院,就大驚失色,奔向前的同時,連忙伸臂欲接。
分不清楚是誰的慘叫,他及時接住她小小的身子,但還未站穩,連步往後退去,最後重心不穩跌在地上,懷裡的身子跟著一塊栽下。
出於直覺地,他護住她的身子,緊閉著眼,忍著背撞上地的疼痛。
過了一會兒,混亂逐漸平息,心跳也緩緩下降,他暗鬆了口氣。知覺告訴他,背後的疼痛可能要痛上一陣了;懷裡的身子被他抱得緊緊的,應是無礙。臉頰不知碰上什麼東西,軟軟的,連他的唇也是軟綿綿的,帶點香氣……
思緒,剎那間,停頓了。
軟軟的、甜甜的……
心臟在狂跳了,渾身忽地臊熱起來,他慢慢地張開俊目,瞧見她緊緊閉著眼,唇瓣……貼著他的。
他,呆了。
或者,該說他傻眼了──
第九章
見她再度要抽手,他緊握,她再使力,他仍然是緊握住不放,直到感到掌心相觸間不知是誰在發汗了,他仍然不放手。
「大哥!」文青梅拿捏不定他的心思,惱叫:「你到底想幹什麼?」這人,偷親了也不敢吭聲,鴕鳥。
「我……我是想問妳……對啊,我是想問大白天的,妳怎麼躲進房裡睡起覺來了?是哪兒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