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連我自己都有如在夢中一般不真實,直到妳又出現眼前,我才感覺自己依然活在世上。」
於是,英拓開始緩緩地對她描述當時的情景……
慕容霽在墜崖之後悠悠醒來,起身後,他竟瞧見自己的身子仍躺在石地上。
霎時他心頭大驚,想叫醒自己,卻無法真實的碰觸,彷彿自己是不存在一般。
此時,他才不得不相信自己身亡的事實。
接下來,他感覺自己似乎受到某種無形的召喚,魂魄在大漠中遊蕩了許久。終於,他來到一個人數眾多的蒙古軍營。
此時此刻,他可以看見許多悲淒的人,以及哀痛的哭聲,似乎有什麼悲慘的事正發生……
下一刻,他突然受到一股極大的牽引,魂魄朝一處極大的營帳而去,接著便再無感覺。
直到他再次有了意識,已經過了兩天。
圍繞在他身旁的一群蒙古人見他醒來,立即歡欣地呼喊,隨即他又昏了過去。
就這樣昏沉沉地過了約莫五、六天後,他終於完全醒來。
「洪古兒,你終於醒了!」
他抬頭一看,是個美艷的蒙古女人。
「我……怎麼會在這裡?」他說的是蒙古語。
女人愣了下,隨即道:「你一直是在這裡的呀!」
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已換了一襲蒙古服。
驀地,他瞧著自己的手掌,只覺萬分訝異……這分明是別人的手!「把銅鏡給我!」他開始有一種奇怪的不祥的感覺。
蒙古女人依言取來銅鏡──
慕容霽一瞧之下,整個人僵住了……鏡中出現的人不是他,而是一個面目深刻的蒙古男人!
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慕容霽瞧著蒙古女人,一時失控地對她吼道:「出去,我不要見到妳!」此時他已無法控制自己滿腔的憤怒與惶惑。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恐懼,畢竟,他的改變就像是一場噩夢。
過了一段時日,他才逐漸平靜下來,但內心卻猶如死去一般,從此他只能當一個名叫英拓的蒙古人。
曾經一度,他是那麼痛恨蒙古人,而現下他卻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韃子。
於是,他開始過著麻木不仁的生活,試圖忘卻痛苦……直到他再次於帖木格營地裡見著了晴兒,他的生命才又重現曙光。
李晴兒聽完他的描述,一時之間倒不知是真是假,只能征征地盯住滿面悲傷的他。
莫非這是傳說中的借屍還魂?不──她不信霽哥已死!
「很精采的謊言。」她開口。
「我知道一切很難令人信服,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但,它確然發生了。」
「若是實情,為什麼不及早對我說明一切?」她質疑。
「當時妳我的關係十分緊張,我不願把妳嚇走。難道妳感覺不到我對妳的情意?雖然樣貌變了,但我仍是我,是妳當初所嫁的慕容霽。」他握住她發冷的手。
「不,你不是!」她甩開他的手。「你是個騙子,殺了我的丈夫後還想欺騙我感情的騙子!」她既傷心又憤怒。
「倘若我只想得到妳,何須等到現在?」
李晴兒不語。
「要怎麼樣,妳才會相信我?」他輕輕歎息。
「永不!」她固執地道。
「妳的個性一點也沒有改變。」
「別說的好似你很早以前就認識我了。」
「我的確是。」他一臉認真。
李晴兒怒極反笑。「那你倒說說你我如何相識?」
「咱們是在河邊相遇……」俊顏因回憶而染上溫柔的光采。「那時候妳正好溺水,是我救妳上岸的。」
「你……」李晴兒內心大受衝擊。他不該知道的呀!這件事她從不曾對旁人提起。
「還有,在湖州時,妳為了肉包子被人追殺,也是我救了妳,還記得嗎?」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她怎能忘?
莫非他……他真是霽哥?
「本來,我不敢認妳。」他開口,「但卻忍不住心底的渴盼而強留妳在身邊,一切全是因為我太怕再次失去妳,妳明白嗎?」
「不──別再說了!」她摀住雙耳。「我不信……不信……」漆黑的雙眸直勾勾地盯住他,如見鬼魅一般。
「晴兒……」
「倘若你再說一句,我、我立刻死在你面前!」她恐懼而迷惘,並且害怕他說的是事實。
黑夜彷彿沒有盡頭,兩人無言地凝望著彼此,各懷傷痛到天明!
第七章
數日之後,英拓的身子已經完全恢復。
李晴兒卻始終逃避著他,不再如先前那般親密。
他雖傷感,卻也無可奈何。
這一日,英拓將古兒別放了出來,派人送她回到屬於她的部族,與她了絕夫妻之間的所有情義。
古兒別雖然不甘被放逐,但也明白再繼續留下來也挽不回英拓的心,當下她把心一橫,忍受旁人異樣的眼光,離開此地。
英拓倒也不忘贈她數名奴僕與牛羊、馬匹,相信往後她的日子應該可以過得不錯。休妻雖然狠心,卻是不得不做,對古兒別,他已不再心存歉疚。
「別以為妳把古兒別趕回去,我就會相信你。」李晴兒來到他身後。
英拓轉過身。「妳錯了,放逐她並非為了討好妳。」
李晴兒瞪著他,雙眼之中滿是不信任之色。
「我既非英拓,自是無法給她想要的感情,倒不如有個了斷。」他平靜地道。
「我也一樣,無法給你所要的。」她固執地迎著他的目光。
「難道妳無法靜下心來,用妳的心來感覺一切?有時候事實的真相用眼睛是瞧不清的,妳毋需害怕去面對。」他試圖說服她釋放心底最深的恐懼。
人對未知常懷疑懼,他深深明白其中滋味。
「誰說我害怕了?」她白著一張俏臉,雙拳緊緊地握住,像一隻受驚嚇的小兔子。
一切都落在他眼底。
「其實,我比妳更害怕,我怕一旦說出事實就會失去妳,在我內心時時交戰著是否告訴妳真相,很可惜,我日夜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他首度感覺為人的渺小,無力改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