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不敢拂逆,只有讓阿坤先送大少爺回房去。
之後,翟老夫人親自去大少爺房裡看他,可是卻破天荒地被他趕了出來。
「讓我試一試吧!老夫人。」艾碧兒向她要求。
由於翟羽雄失蹤,因此她並未搭上五天前到港的船,因為那必須坐馬車到沿海的港 埠搭船,雖然現在她仍有十天的時間可以趕上船隻,然而此刻她已無心於此,只想見翟 羽雄一面。
當艾碧兒踏入房間之後,裡頭立即傳來一下暴吼-----
「滾出去!」
「好運!是我,阿碧。」私底下,她仍習慣這麼叫他。
有好半晌,沒再傳出任何聲音。
艾碧兒輕輕地走向翟羽雄。
這房間她不是第一次來,卻是頭一回如此幽暗,左右兩旁的四扇排窗全都緊緊地合 著,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暴風雨前的詭異沉靜,明顯地令人不安。
「好運!」她直直地來到了床畔。儘管四週一片幽暗,但她仍然可以隱約地瞧出他 正倚坐在床頭,並且目不轉睛地瞧住了她。
「別再過來!」粗啞的嗓音裡有著懊惱。
艾碧兒猶豫了一秒,在床前約三步的距離停下腳步。「好運,我——」
「住口!」嗓音仍帶怒氣,卻是經過了壓抑才說出口的。「好運已經死了!現下, 在這個房間裡,只有翟羽雄,你聽清楚了嗎?」
艾碧兒一怔,喜道:「你……回復記憶了,是嗎?」這一直是她所期待的。
「這樣,你就可一腳把我踢開了,不是嗎?」尖銳的刻薄言語下,有著不願承認的 恐懼。
他的痛苦,他的恐懼,她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這令艾碧兒的心十分難受。
「不要怕!」她鼓勵地開口,一雙碧藍的瞳眸毫無保留地呈現著悲憫的溫柔。
然而,這卻比拿刀子捅他一刀更令他無法忍受。
「滾出去!我不需要你可憐,滾!」一字字如受傷的狂獸啼叫。
「好運,我不是……」
「滾」
劉二這時奔進房來。
「艾姑娘,老夫人說先讓大少爺一個人靜一靜吧!」
艾碧兒再一次對上那雙狂亂受傷的眸——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可以看見他眼底的 無助。
「滾!我不要看到你……」他再度聲嘶力竭地暴吼著。
「艾姑娘。」
艾碧兒點點頭,隨著劉二踏出房門。
第六章
翟羽雄變成瘸子一事,很快地在京城裡傳了開來。
原因只有一個——馬太保好心地派人將精心所制的輪椅送到了翟家。
當翟老夫人明瞭了這怪椅子的功用後,她不動聲色地收下,並派下人送到了翟羽雄 房中。
她年紀雖老,思想卻不致古板,私底下,她甚至認為天馬鏢局的總鏢頭能造出這麼 一張加上輪子的坐椅,必是個長才之人。
只可惜,翟羽雄並不願領情。
自始至終,他沒離開過房門一步,整日待在房內,不是摔東西就是罵走下人,使得 人人視服侍他為畏途。
他甚至下令不許艾碧兒進他房中!
翟老夫人瞧在眼底憂慮日益加深。
她知道,再這麼任他自暴自棄下去,翟家遠景堪慮。
因此,這天一早,翟老夫人特地出府,來到她所屬意的媳婦兒人選家中。
「表姨。」素玉在婢女陪伴下來到了大廳。
「寶芝啊,你真是命好,生了這麼個標緻的女兒。」
「哪兒的話,姊姊過獎了。」寶芝笑吟吟的。
事實上,她與翟老夫人並非親姊妹,只是旁系遠親。
今日老夫人的來意,她心知肚明,不由得暗暗歡喜起來。
前些日子得知老夫人看中素玉這丫頭之後,她可高興了一陣子,只是後來卻又沉寂 了下來,教她好生失望,現下老夫人親自登門造訪,想必是為翟家大少的婚事而來。
「羽雄的事兒,妹妹一定也聽說了吧?」翟老夫人話鋒一轉,立即繞到這上頭。
寶芝則謹慎地回道:「聽說了,真是太遺憾了。」她一臉同情。
翟老夫人歎了口氣。
「真不知翟家到底得罪了何人?羽雄竟三番兩次地遭人追殺。」她自問翟家過去並 未與人結仇,平日在地方上的貢獻亦不落人後呀!她真想不通到底是誰要與翟家過不去 ?
「姊姊,樹大招風呀!翟府家大業大,自然容易招人眼紅。」
翟老夫人搖搖頭,深深歎了口氣。
「其實,有一件事,我還真不知如何開口。」
「姊姊,但說無妨。」笑顏下已悄悄起了計量。
「還記得上一回我所提的事兒嗎?」
「姊姊指的是……」
「是素玉和羽雄的婚事。」頓了下,她又接口道:「我知道這算強人所難,畢竟羽 雄如今雙腿已廢,我實在不該再提這檔事,只是……」
翟老夫人瞧著面前的母女二人。
「算一算,妹妹的夫婿走了也有三年,倘若素玉肯嫁到我翟府,我必待她如親兒般 疼惜,絕不會讓她受委屈。」為了翟家的香火,她不得不如此相求。
「這是哪兒的話,素玉若能成為姊姊的媳婦兒,是她的福氣,怎好說是委屈呢?」 儘管翟大少爺是個瘸子,但翟府家底甚豐,就算委屈又如何?待個幾年之後老夫人兩腿 一伸,翟府作主的,還怕不是素玉嗎?
「秦玉,你怎麼說?若是不願意,我絕不會勉強你。」翟老夫人掉頭望住了素玉。
素玉半垂下頭,想了會兒。
再抬頭時,目光瞥過娘親一眼。
寶芝極輕地點頭示意。
素玉心頭不是沒有掙扎,嫁一個花天酒地的浪蕩子與嫁一個廢人,仍然有分別。
「素玉,你倒是說話呀!」寶芝雖然滿面堆著笑,實則焦心至極,生怕她說出拂逆 之語。
「女兒……女兒願意。」她終究不願拂逆娘親的心意。
打從爹過世之後,家道中落,她有責任擔起重振家聲的義務,既使必須嫁給一個半 殘的男人。
「真……真的嗎?素玉。」翟老夫人走上前,拉起她蔥白的手,心中有說不出的歡 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