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美!莫怪那小子對你如此癡心。」
華珍忍住羞辱的感受,任他在身上折磨著。
悄悄地,她騰出一隻手,緩慢的移向枕下,將預藏的匕首握在手心裡。
她要為元烈報仇!
華珍深吸了一口氣,眸光一變,用力朝他背脊刺下。
溯取在她眼神變化的剎那,像是意識到危險,一回首,他瞪大了眼,閃避直刺而來 的刀尖。
饒是如此,他仍閃避不及,背上教利刃劃出一道深長的血痕。
「噢!該死的!」溯取又驚又怒,疼痛漸劇。
華珍舉刀再次刺向他。
這一次,溯取已由微醺中完全清醒,翻身躲到一旁。
華珍起身直追,她已經沒有顧忌,一心只想置他於死地。
「快來人、來人!」溯取鮮血直流,口中不住的狂喊。
侍衛在華珍刺中溯取之前衝入帳中。
「快!捉住這瘋婆娘!快!」他邊說邊閃躲。
片刻之後,華珍在數名侍衛包圍下,放下了匕首。
「帶我走吧!」她頹然跪坐在地上。
「還杵著等什麼!快將她押入石牢!」溯取氣急敗壞的嚷叫著。
侍衛們押送華珍出帳。
在烏孫人眼底,華珍是個好王后,與呼蘭的驕蠻不同,十分受平民喜愛。
「還有,快傳太醫!」
「遵旨。」
溯取背上的傷,痛得他齜牙咧嘴、又惱又恨。他發誓要好好懲治那中原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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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牢裡沒有光亮。
華珍靠在石壁上,倚著欄杆遠眺著天上的星月。
驀地,一陣火光自遠而近,華珍瞧見了由侍衛陪同前來的溯取。
溯取在拿過侍衛手中的火炬之後,示意侍衛退下。
「住得還習慣嗎?」他嘲諷的開口。
華珍不願見他,掉頭望著石牢的角落。
「倘若你肯求我放你,也許我會答應。」
華珍仍不發一言,甚至瞧也未曾再瞧上溯取一眼。
溯取羞憤交集,「好!有骨氣,我就判你謀刺君王,明日日落之前處以絞刑!」他 停了停,得意的低問了句:「現下,願求我放你一條生路了嗎?」
這一次,華珍回過頭,盯住火光下那一張可恨至極的臉。
「我寧可死也不求你!」她語氣異常堅決。
溯取鐵青著一張臉,轉身離開。
石牢再度回復一片幽暗。
惟獨華珍那一雙眼,閃爍著隱隱約約的淚光,教黑夜裡的星辰也忍不住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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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華珍在被押送往刑台的路上,見著雙眼紅腫的如玉。
「公主、公主!」如玉撲上前,抱住華珍的雙腿,哭倒在沙地上。
華珍心如刀割,伸手扶起如玉。「不要為我傷心,一切是我命薄。」
「都是如玉不好,沒法子救您……」如玉哭得傷心。莫怪公主要為她腹中的孩兒起 名,原來她早就不想活了。
華珍淒然一笑。「元烈不在了,我獨活於世上又有何趣?」
「我不要您死,不要啊!」
「每個人總有那麼一天,只不過我早了些。」她停了停,深深望入如玉眼底。
「你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答應我。」
如玉點點頭,淚仍然止不住的流滿了面頰。
緊接著,如玉被拉開,華珍繼續前行。
此時暮色將近,華珍登上了刑台。
抬起頭,環視刑台下那一張張臉,心頭再次浮上哀愁欲絕的痛楚。
華珍忍不住閉上雙眼,阻止淚水流下。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如夢一場。
感懷自己悲愁的身世,華珍心中浮上了前人所著的「悲秋歌」。
睜開雙眸,她低低的喃道:「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托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為室兮 氈為牆,以肉為食兮酪為漿。居常土思兮心內傷,願為黃鵠兮歸故鄉。」
華珍心底悲愁不盡。
「你後悔嗎?」溯取來到刑台下。
「永不!」
「好,行刑!」語畢,侍衛將繩索套上華珍的頸項。
溯取揮手示意侍衛執行。
霎時,刑台向左右分開,華珍的身子立即往下墜。
「公主!」如玉哭叫道,欲撲上刑台,卻教圖倫緊緊的抱住。
華珍不住的掙扎著,感覺生命一點一滴的流逝。
很快的,週遭靜了下來……驀地,一枝箭凌空而來,越過刑台下的眾民,以雷霆萬 鈞之勢,射斷了華珍頸後的絞繩。
華珍應勢墜落刑台下。
眾人回首,只見元烈策馬奔近刑台。
如玉與圖倫立即奔至刑台下。
「王上!」圖倫驚喜交加。
「還不快率兵捉拿叛黨,莫教溯取那老滑頭逃走!」
「遵旨!」
「不必了!本王已經捉到人犯。喏!交給你們。」開口的是尾隨元烈身後而來的羌 國新君巴厄圖。
那一日元烈由崖頂跳下,適巧被他與其一干屬下所救;烏孫王可以活下來,連他都 覺得像是奇跡。
現下,他領著五萬大軍鎮守在烏孫國邊境。
「華珍,你醒醒、你醒醒……」元烈抱起渾身冰涼的妻子。
如玉見了,忍不住失聲痛哭。
元烈心頭劇痛,忍不住落下熱淚。
「你不許離開我,聽見了沒?我不許!」他將她緊緊擁在懷裡,淚水一滴滴淌在她 臉上。
原來,失去所愛是這麼絕望的感覺,他的心幾乎要無法承受這蝕啃人心的折磨。
「公主……」如玉忽然叫了起來,嗓音中夾雜了歡喜。
元烈低頭,正好迎上華珍緩緩張開的雙眸。
剎那間,他宛如被救出了煉獄。
「華珍!」喜悅像是無止境的在他心頭蔓延開來。
蒼白的絕色容顏,緩緩綻開了一抹極柔的笑。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元烈,我一直是等著你的……」一股心酸揉著隱隱 的痛楚在她心田深處泛起。
元烈溫柔的抹去她止不住的淚水。「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華珍輕輕回答:「我好累!」話甫落,她眼皮沉垂的合上眸,陷入安心的沉睡中。
她知道他會守著她,她知道……之後,溯取被流放到苦寒至極的北方,終其一生不 得返回烏孫。
尾聲七年之後馬車在一扇朱紅的漆門前停下。首先下車的是一個身形高壯的男人, 男人回頭扶著妻子與一雙兒女步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