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十一國均派代表,歡歡喜喜地目送銀狐搭上私人專機,一路恭送他回美國,酬勞也已匯入他名下。
睇望窗外與機身擦奔而過的純潔白雲,銀狐的思緒不寧地飄落至高空下的那塊土地。這是他不曾有過的情形。通常他因任務得在某個國家待上個把月,離別時也不會有多大的眷戀。
唯獨此時此刻。
他的胸臆充塞著怪異的躁亂情緒。
彷彿他拋棄了些什麼?又遺漏了些什麼?
--不會再有第二次幸退蒙你搭救了……
如泣如訴的幽音將他的心神拉回與她共枕而眠的那一夜,她的臉,她的眼與淚逐漸堆砌成鮮明清晰的影像浮映出他的心湖中。
無緣無故地,在他滄涼荒城的心境裡,飄散著的淨是她的自若清風。
嵌於胸坎上的心痕如同那夜,隱隱作痛。
穿雲的機身已橫越千里遠,萬里遠……
◇◇◇◇◇◇
「外頭一樣很亂,想出境恐怕不容易,連那些記者入境都還得等上幾天,我們恐怕有得等了。」留加卸去一身偽裝,回復成以往的清俊小生,倚在飯店二樓窗口望著底下四處搜索的軍隊人員,以及四處奔竄的人民。
「不能等,今晚我們就動身。」賀青冷凝的面容在望及坐在床上的小男孩後緩和出柔煦,「跟青姊姊一起走好嗎?」
阿斯克特攏了攏帽子,搖著頭說:「不行。」
「小鬼,你又想到什麼鬼東西了?」留加不耐煩的問。人小鬼大的煩人精一個。
「我是這個國家的人,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豈能與你們回美國!不可以。」伊拉克是他的根,怎能說走就走。
「小鬼,府煩你清醒一點好嗎?你家沒了,老爸坐牢,以你現下舉目無親的落難情況,你不跟我們走,難道還想流落街頭不成!」都這種局面了還倔什麼倔。
「留加,煩你說話委婉一點行不行?」賀青輕斥道。
她長腿一伸勾了張椅子坐在小男孩面前,盡量以能讓十歲男孩明白的話語解說。
「阿斯克特,留加說得沒錯,你投有家,流離失所的滋味你不會想嘗試的,飢餓時沒有食物吃,想睡時連一處棲身的角落也沒有,你想過那種生活嗎?」
「我可以……我可以去打零工寄宿……」阿斯克特原本就沒抱著將自己托給別人的冀望,他老早做好往後自已成了孤兒時的最壞打算了。
「哈,一個成天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小王子也懂得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嗎?」加嗤諷著不敢苟同他的天真想法,揮了揮手續道:「別逗了,童工耗錢又損力,誰會雇你呀,小弟弟?」
「閉嘴,影山留加。」賀青又斥了他一句,伸手抬高埋首自憐的阿斯克特,「你才十歲,做不來太多事情,更何況你可以選擇過更好的生活,例如跟青姊姊回美國,養活你對我們而言還不成問題。」
「老闆,既然我說得都沒錯,你幹嘛要我閉嘴!」簡直就是忽視他的存在嘛!
賀青瞪了他一眼,「要你閉嘴是因為你用辭不當、口氣不佳、態度惡劣,服不服?」 「服服服!」留加撇撇嘴,索性倚回窗子旁欣賞風景,省得挨罵。
「青姊姊,其實是我自己不想離開,我怕自己會忍不住想家,我不想麻煩任何人。」小腳不自在地蹋著地板,阿斯克特稍微抬了一眼後又怯怯地低下頭。
「不會府煩。青姊姊是真心想接你同住,不忍見你成為另一個悲劇下的犧牲品。」她真的不願看到這個聰穎小男孩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場。
「犧牲品?」阿斯克特不懂的問道。
「在大人們的世界裡,小孩子都成了附屬品,當大人們經過一番爭戰後,倒楣的都是小孩子,像你就會成為無辜的犧牲品。青姊姊不想看見阿斯克特流落街頭,我希望你能像別的孩子一樣健康快樂的成長。」
小男孩圓睜的眼睛眨呀眨,似懂非懂的思維裡只將這席話當成往後的依靠承諾。
「真的可以嗎!跟你還有留加一起住、一起生活!」他無助的目光自留加身上移回賀青鼓勵的臉龐。
「笨蛋。」留加踱回床邊挨著阿斯克特坐下,「你忘啦!我們打賭過,你若能爬上銀狐的床,我便當你一輩子的奴隸,怎麼,那麼好的條件你不要啦?」
「嘻!」一掃陰霾的帥氣小臉賊兮兮地笑了起來,「我會好好善用你的。」小手義氣十足地拍了拍身邊已然頹垮的留加。
「是喔,謝謝主子恩典。」留加沒好氣地賞他腦袋一記爆栗子。
「留加,趁還有些時候,你帶阿斯克特去探望一下他父親,我不方便外出。」經過上一回與老太爺派來的屬下交手後,對於她的生死,老太爺必定抱著存疑,以他老人家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的性子應會再派人來確定。
「不要,我不想見他。」阿斯克特賭氣道。他才不要管那個人的死活,被判死刑是他活該,自作自受。
「阿斯克特,他是你父親,這是任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去見他最後一面,別讓自己留下任何遺憾。」解不開的父子情仇她無力再插手。
阿斯克特思忖半晌,終於點點頭,「好,我去,如果你希望我那麼做,我願意聽你的。」青姊姊像風一樣,總是將他包圍在舒服的懷抱裡,那感覺像媽媽。比起那個只把他當成畜生的父親,他寧可將自己的生命交付給這個認真看待他生命的女人。一個會議他聯想起母親的美麗女子。
賀青釋懷一笑,在他耳邊叮嚀道:「你可以像我這樣抱抱你父親,告訴他,你會將自己照顧好。或許……他也正期待著與你最後一次會面呢。」
「老闆,你自己小心點,我們很快就回來。」留加拉起小男孩的手走到房門口又不安地回身交代。
「我會的。阿斯克特的安危有勞你了,保母先生。」賀青調侃道。